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慧眼近空心,非關髑髏孔。對面說不識,饒你母姓董!
無住死於大曆九年(七七四),他住在成都保唐寺,終身似不曾出四川。這可見八世紀中王梵志的詩流行已很遠了。故我們可以相信梵志是七世紀的人。
《王梵志詩》的第一卷裡都是勸世詩,極像應璩的《百一詩》。這些詩都沒有什麼文學意味。我們挑幾首作例:
(一)
黃金未是寶,學問勝珠珍。丈夫無伎藝,虛沾一世人。
(二)
得他一束絹,還他一束羅。計時應大重,直為歲年多。
(三)
有勢不煩意,欺他必自危。但看木裡火,出則自燒伊。
第二卷沒有傳本。第三卷裡有很好的詩,我們也挑幾首作例:
(四)
吾有十畝圍,種在南山坡。青松四五樹,綠豆兩三窠。熱即池中浴,涼便岸上歌。遨遊自取足,誰能奈我何!
(五)
我見那漢死,肚裡熱如火。不是惜那漢,恐畏還到我。
(六)
我有一方便,價值百疋練:相打長伏弱,至死不入縣。
(七)
共受虛假身,共稟太虛氣。死去雖更生,回來盡不記。以此好尋思,萬事淡無味。不如慰俗心,時時一倒醉。
(八)
草屋足風塵,床無破氈臥。客來且喚入,地鋪稿薦坐。家裡元無炭,柳麻且吹火。白酒瓦缽藏,鐺子兩腳破。鹿脯三四條,石鹽五六課。看客只寧馨,從你痛笑我!(「寧馨」即「那哼」,「那麼樣」。)
以上八首都是從巴黎的敦煌寫本選出的。黃山谷最賞識梵志的「翻著襪」一首,其詩確是絕妙的詩:
(九)
梵志翻著襪,人皆道是錯。乍可刺你眼,不可隱我腳。
南宋詩僧慧洪也稱讚此詩。陳善《捫蝨新話》說:
知梵志翻著襪法,則可以作文。知九方皋相馬法,則可以觀人文章。
這可見這一首小詩在宋朝文人眼裡的地位。黃山谷又引梵志一首詩云:
(十)
城外土饅頭,餡草在城裡。一人吃一個,莫嫌沒滋味。
山谷評此詩道:
己且為土饅頭,尚誰食之?今改:「預先著酒澆,使教有滋味」。
南宋禪宗大師克勤又改為:
城外土頭饅,餡草在城裡。著群哭相送,入在肚皮裡。次第作餡草,相送無窮已。以茲警世人,莫開眼瞌睡(曉瑩《雲臥紀譚》捲上,《續藏經》二乙,二一函,一冊,頁十一)。
宋末費袞《梁溪漫志》卷十載有梵志詩八首,其中三首是七言的,四首是五言的。我也選幾首作例:
(十一)
他人騎大馬,我獨跨驢子。回顧擔柴漢,心下較些子。
(十二)
世無百年人,強作千年調。打鐵作門限,鬼見拍手笑。
末一首慧洪引作寒山的詩,文字也小不同:
人是黑頭蟲,剛作千年調。鑄鐵作門限,鬼見拍手笑。
大概南宋時已有後人陸續添入的詩,寒山、拾得與梵志的詩裡皆不免後人附入的詩。
第二位詩人是王績。王績字無功,絳州龍門人,是王通(「文中子」)的兄弟。據舊說,王通生於五八四,死於六一八,死時年三十五(《疑年續錄》一)。王績在隋末做過官,他不願意在朝,自求改為六合丞。他愛喝酒,不管官事,後來竟回家鄉閒住。唐高祖武德年間(約六二五),他以前官待詔門下省。那時有太常署史焦革家裡做得好酒,王績遂自求做太常署丞。焦革死後,他也棄官回去了。他自稱東皋子,有《東皋子集》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