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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走出石監,門閂重新關上,重重的鐵鎖重新扣上,身後卻已是一片暖融融的日光。
彷彿從一場夢裡走出來,我沉默了一路,再次隨桂嬤嬤回到溫太后寢殿時,她遞了禮盒給我,似是不經意般提了一句:「溫大人,珠雲姑娘前陣子因唱錯了曲子被罰,如今已回原籍了。」
我微怔,桂嬤嬤淺聲道:「太后娘娘亦有難處,但能幫到處,皆已盡力了。」她略頓了頓:「時候不早,該回去了。」
我捧著禮盒回到前殿,太后娘娘笑道:「看樣子是挑花眼了,挑了這麼久。」
我娘親自然知道沒這麼簡單,但仍是微笑著拉過我,一起告退了。
回去的路上,我娘親不問我今日到底是何事,我便也沒有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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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了兩日,吏部突然差了人送了文書過來,卻是調令。
江南府,修府志。
我十分驚詫,因為這一切都與成徽所說一模一樣。他說我必然會去江南修府志,如今來了調令,當真就是去江南修府志,甚至還替我升了品級……
我很是憂心,不知這一切到底是誰在控制,又不知成徽到底想做什麼,便想著無論如何得在離開前再見他一面。
可我見不到他,就連孫正林也見不到他。他稱病在家,閉門謝客。鄒敏倒是順利升任戶部尚書,朝中無人有異議。她為人狠戾做事果敢,若她管著國庫,有人想從裡頭不明不白地掏一分銀子,想必也是艱難的。
但皇上的另一層意思倒也明瞭,鄒之道被貶,如今升了鄒敏的位,對鄒家也算是恩威並施。鄒之道這一走,朝中相位空置,皇上卻沒有再立旁人為相的意思,恐怕以後……都不會再有了。從此朝中大權落入他一人之手,六部各司其職,又受諫院與樞府牽制,正中他下懷。
朝中這一番大動作,眾人關注的皆是位高權重之人的走向,誰會在意到集賢書院裡一個九品小吏的去留……
連翹聽聞我要調去江南後卻是高興得很,拍手道:「虧得我有先見之明,江南那一處房子還未轉手,要不你去了就同我一起住?我也跟著你去江南唄,反正離上州也近得很,一個月回一趟家,恩……挺好。」
她見我不語,又訕笑道:「哎呀,我一下子高興過頭了,失態失態。我知道你想在西京等姐夫回來,可你急什麼?這仗還沒開打呢,不知要等到哪一年。你就姑且先去江南,到時候回來不就好了?再說了,你如今有得選嗎?去江南好歹比你一個人窩在西京修國史強吧?你以前不還說想去江南看看的麼,如今這不正是個好機會?」
她說的對,我的確沒得選。可京中還有老夫人,還有阿彰,有些事我得理清楚了再走。
我挑了一日與老夫人提起此事,老夫人沉默了會兒,突然與我道:「你將阿彰一道帶去江南罷。」
「這……」
她看著我,臉上神色依舊寡淡,慢慢道:「他聽你的,你若要帶他走,他會跟著你走的。」她停了停,又道:「你不必顧著我,我一個人過久了,沒所謂的。何況這兩日我也琢磨著,若是秋水寺還有禪房,我便去哪裡住上一陣子。你們這些事,我已不願再去想了。」
我知道她這一生孤獨慣了,到頭了也只有更清淨的地方可以去,心中不免有些悲慼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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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日我送她去了秋水寺,安頓好之後,她留我說了許多話,言語之中的淡然透著隱約淒涼。人的一生可以有許多種描述方式,三言兩語的簡短式總結,或是厚厚一部冊子將諸事一字不落地記下,心境卻都是一樣。是人必有悔恨,必有動情,必有喜悅,必有哀慟,到最後風淡雲輕,才知萬事皆似一夢,不過是過眼煙雲,實在不必事事推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