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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是那個老丹瑟爾，我心想。憤世嫉俗、辛辣刻薄、充滿自嘲，還有些自暴自棄。他曾經非常用心。讀一讀五十年代之前的漢尼根系列故事，你就能看出這一點，看出他曾經多麼才華橫溢、前途無量。但那都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有一輩子那麼久。在那之後發生了種種只有他自己才能理解的事情，讓他變得越來越糟。

如果說他現在還對什麼事情用心的話，可能就是金錢和美酒。現在他看起來很清醒，但呼吸中仍有股淡淡的波本威士忌酒味，說明他午飯時喝了酒，也許下午茶時也喝了酒。他的面容帶著所有喝過酒的標記：鼻頭和臉頰泛紅，膚色灰白，灰藍色的眼珠充滿疲憊，眼白上遍佈血絲。他比我印象中至少瘦了十五磅，灰色頭髮也變得稀疏。他今年大概六十歲，而他看起來的的確確就是這個年紀‐‐在他身上看得出每一個艱辛、不快的年頭。

我心中的想法一定流露在了臉上。丹瑟爾沖我撇了撇嘴，毫無幽默感地笑道：&ldo;可憐的老傢伙，是吧?&rdo;

&ldo;我說這話了嗎?&rdo;

&ldo;你不必說出來。&rdo;他又聳了聳肩，&ldo;所有的作家都是酒鬼，你知道。將要成為酒鬼、基本算是酒鬼、十足的酒鬼、徹頭徹尾的酒鬼、改過自新的酒鬼，總之是其中一種。全都是酒鬼，我們他媽的每個人都是。&rdo;

對此我無從評價，於是問道：&ldo;最近你的日子不好過?&rdo;

&ldo;沒有比這更難過的了。五個月來我沒賺到一分錢，或者說四個月來我幾乎沒寫出任何東西。不是因為我寫不出東西，而是因為我賣不出任何東西。&rdo;

&ldo;為什麼這樣?&rdo;

&ldo;市場緊縮。從上到下，競爭非常激烈，大部分像我這樣的老一程式碼字工都被擠出來了。是有很多作品不斷出版，但要麼是簽約的大部頭垃圾，要麼是批發商生產的東西，要麼是出版社僱用文人寫的俗套作品。現在我沒機會進到那些出版社。平裝書編輯全都是二十五歲左右的英語文學專業畢業生，上班前從來沒看過一本該死的平裝版小說。他們構建起自己固定的作家群體，只用那些正奮力往上爬的作家。我的經紀人現在正跟其中一個談‐‐驚心動魄的成人西部小說系列，要價三千塊。但不會有這種好事。&rdo;

&ldo;那你現在靠什麼過活?&rdo;

&ldo;殘羹冷炙，老兄。我三個月前從自家公寓搬出去了，搬到了一位女士家。&rdo;

&ldo;住在柏樹灣?&rdo;

&ldo;離那裡很近。詹姆斯堡。但她也不是特別有錢。如果我不能賺點錢回去的話，遲早她會把我掃地出門。&rdo;

我什麼也沒說。

他點起一根煙，把火柴頭扔進垃圾簍，環顧四周，然後說道：&ldo;看起來你好像也不怎麼寬裕。&rdo;

&ldo;嗯，不過我還沒到餓肚子的地步。&rdo;

&ldo;那這些箱子是怎麼回事?&rdo;

&ldo;我下星期搬家‐‐不是被攆走的。&rdo;

&ldo;找到了更好的地方?&rdo;

&ldo;是的，稍微好一點點。&rdo;

&ldo;不錯，&rdo;他說，&ldo;這地方看起來真像四十年代偵探小說中的場景，你知道嗎?也許就是漢尼根小說裡的：破破爛爛的辦公室，牆上滿是汙漬，私家偵探坐在屋裡等客戶上門。你不會碰巧也在辦公室藏著瓶酒吧?&rdo;

&ldo;沒有。&rdo;我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