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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起來,張多保不待七郎開口,把從前連本連利一真,約該有十來萬了,就如數搬將出來,一手交兌。口裡道:&ot;只因京都多事,脫身不得,亦且挈了重資,江湖上難走:又不可輕另託人,所以遲了幾年。今得七郎自身到此,交明瞭此一宗,實為兩便。&ot;七郎見他如此爽利,心下喜歡,便道:&ot;在下初入京師,未有下處。雖承還清本利,卻未有安頓之所,有煩兄長替在下尋個寓舍何如?&ot;張多保道:&ot;舍不空房盡多,閒時還要招客,何況兄長通家,怎到別處作寓?只須在舍不安歇。待要啟行時,在下週置動身,管取安心無慮。&ot;七郎大喜,就在張家間壁一所人客房住了。當日取出十兩銀子送與王賽兒,做昨日纏頭之費。夜間七郎擺還席,就央他陪酒。張多保不肯要他破鈔,自己也取十兩銀子來送,叫還了七郎銀子。七郎那裡肯!推來推去,大家都不肯收進去,只便宜了這王賽兒,落得兩家都收了,兩人方才快活。是夜賓主兩個,與同王賽兒行令作樂飲酒,愈加熟分有趣,吃得酩酊而散。
王賽兒本是個有名的上廳行首,又見七郎有的是銀子,放出十分擒拿的手段來。七郎一連兩宵,已此著了迷魂湯,自此同行同坐,時刻不離左右,竟不放賽兒到家裡去了。賽兒又時常接了家裡的妹妹,輪遞來陪酒插趣。七郎賞賜無算,那鴇兒又有做生日、打差買物事、替還債許多科分出來。七郎揮金如土,並無吝惜。才是行徑如此,便有幫閒鑽懶一班兒人,出來誘他去跳槽。大凡富家浪子心性最是不常,搭著便生根的,見了一處,就熱一處。王賽兒之外,又有陳嬌、黎玉、張小小、鄭翩翩,幾處往來,都一般的撒漫使錢。那夥閒漢,又領了好些王孫貴戚好賭博的,牽來局賭。做圈做套,贏少輸多,不知騙去了多少銀子。
七郎雖是風流快活,終久是當家立計好利的人,起初見還的利錢都在裡頭,所以放鬆了些手。過了三數年,覺道用得多了,捉捉後手看,已用過了一半有多了。心裡猛然想著家裡頭,要回家,來與張多保商量。張多保道:&ot;此時正是濮人王仙芝作亂,劫掠郡縣,道路梗塞。你帶了偌多銀兩,待往那裡去?恐到不得家裡,不如且在此盤桓幾時,等路上平靜好走,再去未遲。&ot;七郎只得又住了兒日。偶然一個閒漢叫做包走空包大,說起朝廷用兵緊急,缺少錢糧,納了些銀子,就有官做;官職大小,只看銀子多少。說得郭七郎動了火,問道:&ot;假如納他數百萬錢,可得何官?&ot;包大道:&ot;如今朝廷昏濁,正正經經納錢,就是得官,也只有數,不能勾十分大的。若把這數百萬錢拿去,私下買矚了主爵的官人,好歹也有個刺史做。&ot;七郎吃一驚道:&ot;刺史也是錢買得的?&ot;包大道:&ot;而今的世界,有甚麼正經?有了錢,百事可做,豈不聞崔烈五百萬買了個司徒麼?而今空名大將軍告身,只換得一醉;刺史也不難的。只要通得關節,我包你做得來便是。&ot;
正說時,恰好張多保走出來,七郎一團高興告訴了適才的說話。張多保道:&ot;事體是做得來的,在下手中也弄過幾個了。只是這件事,在下不攛掇得兄長做。&ot;七郎道:&ot;為何?&ot;多保道:&ot;而今的官有好些難做。他們做得興頭的,多是有根基,有腳力,親戚滿朝,黨羽四布,方能勾根深蒂因。有得錢賺,越做越高。隨你去剝削小民,貪汙無恥,只要有使用,有人情,便是萬年無事的。兄長不過是自身人,便弄上一個顯官,須無四壁倚仗,到彼地方,未必行得去。就是行得去時,朝裡如今專一討人便宜,曉得你是錢換來的,略略等你到任一兩個月,有了些光景,便道勾你了,一下子就塗抹著,豈不枉費了這些錢?若是官好做時,在下也做多時了。&ot;七郎道:&ot;不是這等說,小弟家裡有的是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