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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時語塞,低頭笑了笑,其中情緒複雜到連我自己都分辨不出。一路往回走,街右邊全是小店,另一邊的樹下停滿了共享單車。還在唸書時絕對不會是這樣的場景,街上只會有樹。
路過奶茶店,看到一尾隊伍的人,收銀臺前那一個正舉起手機給店員掃碼付款,又忽然想到自己高中時借出去十張連號的鈔票。但回國以後錢包裡塞了很多兌換好的人民幣,後來才發現一張都用不出去;坐地鐵想辦張交通卡,工作人員隔著玻璃聲音嘹亮,說「你去下載tro大都會啊」,語氣中夾雜些理所當然的疑惑:你這樣的年輕人竟然不知道?站在原地,忽然能理解囚犯刑滿釋放後難以融入社會的模樣,看摩登大樓眼神有一種茫然,因為十年前那裡不是那樣的。這才緩慢地反應過來,原來熟悉的是人不是城市。但熟悉的人也早就弄丟了。
如此狹窄的人行道要兩個人並排走就顯得侷促,但魏丞禹仍堅持緊緊跟在我旁邊,連握著我胳膊的手也沒放開,半掩蓋在被風吹開的衣擺下。換在以前我會不好意思,但現在已經全然不在意別人的眼光了。
他觀察到我朝奶茶店看,大概以為我想喝:「喝嗎?我去買。」
我搖頭:「不喝了,現在一喝晚上就會睡不著。」
走回大廈門口,找到在路邊停著的車,我以為話題到此結束,沒想到他又猶豫地問:「……你回國找我……一直沒有找到?」
「其實也沒有很認真的找。」我坐到副駕,繫上安全帶,儘量輕鬆地說,「畢竟當時……我覺得應該沒有以後了。」
我朝他笑笑,補充:「但今年年初的時候遇到王棟了,他現在在做工程,我問他要到你的新號碼了,只是不敢打,想可能打擾到你,你也可能已經結婚了。」
他聲音很輕,沒有看我:「怎麼會打擾呢。」
「那誰知道呢。」我把頭靠在車窗玻璃上,看街邊賣電子菸的櫃檯,之前cy午休或者下班以後會去那裡買煙彈,現在兩個店員站在門口招攬生意。我重複喃喃道:「畢竟當時真的分手了。」
我一直沒有說出口,其實最讓我不敢去尋找的原因,是那條圍巾——既然現在不見面,那以後也不必見面了。我讀出他的潛臺詞,想他可能真的放下了。
後來我不止一次幻想,如果當時他真的頭腦發熱攀上那道門,如果岑志勇不是信蓉的副總,如果當時我們都有收入來源——是不是滿足其中一個,就會有不一樣的結果。
可惜又沒有那麼多如果,再後來既想聽到他的訊息,又怕聽到的訊息是已經結婚了,矛盾中帶著隱秘的期盼,伴隨著現實中上班很忙,一個專案接一個專案,東奔西跑,不知不覺一年又一年就這麼過去了。
去年過年的時候,岑姝喊我回家,媽媽委託她告訴我,說爸爸媽媽年紀大了,爸爸也沒幾年要退休了。他們現在只希望我找到自己的幸福,什麼樣的都可以,女生可以,男生也可以,只要我喜歡就好。
這段話有一些遲到,我已經做好永遠一個人的覺悟。
他問:「……你有後悔過嗎?」
「後悔什麼?」
「提分手。」
「後悔也沒有用啊。」我很輕地說,「只能說服自己是沒有緣分了。」對只尚未滿十九歲的我來說是隻有唯一解的局面,因為上一輩的利益牽扯,既不能告訴魏丞禹真正分手的原因,也不能不分手。陳敏博和王叔說的話有幾句我至今都還記得,我當時也確實因此動搖過。
魏丞禹沒有回覆我說的話,沉默地啟動車子,遲遲沒有接下來的動作。我直起身朝他看,拍拍他的胳膊:「忘記怎麼開了啊?」
「心裡難受。沒想到英國巴掌大塊地方,我也打聽不到你的訊息。現在才知道原來你那時候已經回國了。」他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