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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天漸漸迫近,雨季已經來臨。政局又開始動盪不安,街上荷槍實彈巡邏的大兵越來越多。登革熱流行。澇災。
炎熱濡濕的空氣充斥著每一個空隙。白天忙碌得一身熱汗,累得只想晚上能夠睡個好覺,而到了晚上,卻因為悶熱煩躁而遲遲睡不著,滿頭的虛汗。
在床上疲憊卻輾轉難眠的時候,只覺得這樣的苦,似乎從來都沒有過。她過去失去父母,寄人籬下,卻從未覺得自己是個苦命的孩子。因那隻不過是一種生之註定的落寞決然,因此能夠淡然以對。
而現在這種骨頭都要被碾碎一般的辛勞,使她頭一次覺得毫無指望。她懷疑自己是不是要在這裡,生孩子,然後一輩子勞碌下去,直到被燒成灰扔進河裡,都見不到迦南一個影子。
是在她懷孕六個月的時候,迦南突然回來。他來旅店的時候,看到卡桑正在陰暗而溽熱的廚房裡忙碌。挺著肚子,臉上面板因為汗水淋漓而油膩發亮,頭髮煩躁邋遢地糾結成一團,衣裳濕透,鬢角沾了青菜的碎屑,正端著髒的盤子在廚房穿梭,疲倦到連眼皮都懶得抬起。完全是一個進城謀生的農婦模樣。這臃腫贅墮的身體,以及幾個月的操勞在臉上留下的邋遢疲憊,與之前那個在北京上學的亮麗姑娘有著殘忍的反差。
他本身心事不順,此番看到卡桑變得憔悴,心中竟無絲毫憐憫,卻有嫌惡。站在一邊抽菸,不言不語。沒有叫她。直到卡桑不經意間地轉身,直面他的身影。
迦南。她囁嚅著叫他。
然而男人臉上的表情陰鬱而煩躁,如被冰霜。她心中委屈,亦有種無法言說的晦澀心情。
她的確是不知道,他這一趟出去交行,運勢急轉直下,合夥人偷運的古董被海關查封,損失一大筆,還險些被抓捕。正值落魄關頭,過去的一個情婦借著幫他脫身的機會,落井下石敲詐他一筆,更讓他窩火。這番不順利的事情過後,他回到家,臉上還有陰冷煩躁的神情。他在家中已經醉酒胡鬧了一個星期,才去旅店給卡桑打照面。
她說,你怎麼這麼久才回來……
迦南臉色陰沉,不應她。埋頭抽菸。隔了半晌,他說,你這樣挺著肚子,讓人閒言碎語。過幾日跟你成婚。你不是要想結婚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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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是尼泊爾人,又不是媒妁相約,沒有嫁妝,卻懷了孩子,頗受家人鄙夷。省卻了去迎娶新娘的步驟,婚禮的格式與傳統有些不同。
婚禮的那天,她身上裹著厚重的紅色衣衫,濃妝覆蓋在臉上,頂著烈日坐在院子裡的酒席旁邊,人已經難受得虛汗淋漓,心裡陣陣不可抑制的噁心。
眼前是摻和進來討一杯羹的人們歡暢的笑臉和歌舞,耳邊是陌生的語言,觥籌交錯之間,聲音喧譁嘈雜,匯成聲浪,銳不可當地湧進耳道,鼓膜劇烈震盪,嗡嗡作響,刺得頭痛。熱浪一陣陣包裹,喜慶的大紅大黃之色以某種充滿了諷刺意味的姿態在招搖,輕浮而繚亂。某個時刻她覺得自己恍若虛脫得要昏倒下去,一瞬間眼前發黑。她緊閉了一會兒,再睜開的時候,看到迦南已經醉得話語不清,依舊被一群人包圍在中間暢飲並且吆喝。不知為何,興許是因為這些日子不順,他聲音背後有著焦愁的呼喊,幾近哭腔一般放肆。
她耳聽目睹這歡慶的場景,卻又在幻覺中煎熬著一番苦楚。心中有無限落寂。覺得自己陷進泥沼,得不到救援。
她就這樣嫁給了這個男子。
當天晚上,迦南還沒有醒酒,全然忘記卡桑的身孕,爬到床上來想要跟她做愛。他含糊不清地說著什麼,在床上脫了自己衣服,伸手捉弄她。嘴裡噴著令人作嘔的酒氣,粗魯而放蕩。
卡桑羞愧難當,本能地阻擋並且推搡。迦南便慍怒並且咒罵,下手打她,又重又狠,與虐待一個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