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命懸一線(第1/3 頁)
大殿左側的窗外,一個人影正步履穩健地經過。大門外,建熙帝略帶感嘆的聲音傳來:
是是非非地,
明明白白天。
話音落了,建熙帝也已站在了中和殿殿門。他已換了便服,長衣寬袖,長發只挑起一束,用木簪繫於頭頂,餘下披散在肩後。殿外日光極亮,建熙帝身影不可直視,遠遠看去,像是位道人。
袁振第一個跪了下去,高聲道,「恭祝吾皇萬歲!」
柏世鈞此時才剛剛把秦康從座椅上扶起,秦康顫顫巍巍地走到眾人前面,帶頭俯身,「臣等恭叩聖安,吾皇——」
「萬歲!萬歲!萬萬歲——」太醫院的眾人在秦康身後依次跪了下去。
建熙帝誰也不看,在一地黑壓壓的官袍中緩步向御座走去,如同在水面留下一道波痕。
建熙帝今年已經六十五了,但看起來卻與四十歲壯年無異。他的頭髮裡沒有一根白髮,目光炯炯,永遠帶著從容不迫的神采。
建熙帝身後,還跟著一位老公公。這位老人看起來慈眉善目,緊隨著聖上走到御座的一旁,站定後也不言語,只是默默向袁振那邊望了一眼,袁振輕輕欠身,以目光向他行了一禮。
那便是司禮監掌印太監,黃崇德。
算起來,黃崇德不過比建熙帝大九歲,可他竟是滿頭的白髮,兩人看上去相差二十歲都不止。這在民間也被說成是一樁奇聞。
建熙帝坐下了,他瞥了一眼堂下鋪開的診斷書,也不看堂下跪著的人,「方才朕唸的話是什麼來歷,誰知道麼。」
王濟懸立刻直起腰,雙手交疊著置於身前,「回皇上,是城隍廟外頭掛的對聯。那裡是百姓們平日處置各種是非的地方,掛這副聯,也是寄託他們明堂正道、賞罰分明的願望。」
「王太醫倒是見多識廣。」建熙帝又問,「你方才說,若娘娘沒有停藥,這會兒身體已大好了,是真話,還是氣話?」
王濟懸的聲音立時乾澀了,「臣……臣也是說『可能』。」
建熙帝目光中透出寒意,望向一旁的黃崇德,壓低了聲調,「都看到了吧。」
黃崇德躬身,「是,奴婢都看到了。」
「你們太醫院先前說貴妃的病調整起來並無大礙,一月足以,而後一月又變成三月,三月又變成半年。」建熙帝目光拋向秦康那邊,聲音裡蘊著滔天之怒,「是是非非地,究竟誰是誰非;明明白白天,到底不明不白!我大周的太醫院是天下萬方醫者之表率,你們的明堂正道、賞罰分明在哪?秦康,起來回話!」
秦康也顫悠悠地起身,但畢竟是老了,幾次都沒有站起來。
「……給老太醫搬把椅子!」建熙帝厲聲道。
袁振一個骨碌就從地上爬了起來,將先前自己坐的那把老黃花梨木的圈椅搬去了秦康的身後,恭恭敬敬地扶著老太醫坐下。
「謝皇上顧念。」秦康坐了下來,也不忘向著御座彎腰道謝,「回皇上,方才濟懸說的,也沒有錯。世間之病本就沒有必愈之理。但娘娘的病纏綿了足有半年,毫無起色,可見太醫院確實沒有作出正確的判斷,這是老臣的失職,也是老臣的罪過。」
建熙一聲冷笑,聲調陡然提高,「朕不聽這些!你也不要一味想著為你的這些後生掩飾,朕只問你,貴妃的病到底什麼時候能好?」
秦康搖了搖頭,如實答道,「臣說不好。」
「那麼誰能說得好!」建熙帝目光一轉,「王濟懸,你先前的『以症換藥』的辦法呢?到底還要多久,才能讓貴妃康復!」
王濟懸垂著頭,「臣……臣也說不好。」
建熙帝臉色更陰了,他長久地沉默,臉上呈現出可怖的猙獰,「廢物!都是一群廢物……袁振,你聽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