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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有了自己的孩子開始,生命在她眼裡,由卑微變得崇高,一個新生的孩子多麼不容易,一個養大的孩子更加不容易,父母要嘔心瀝血,自己要披荊斬棘,人世間這麼多苦痛與身不由己,要從其中走出自己的路來,是何其艱難。
人生自古誰無死,人生至死誰無苦,這說長不長說短不短的幾十年,是一場修行,一場磨礪,是一段喜怒痴嗔的征程,亦是一條長夜漸明的遠途。
幼年時,她與星河被召入禁宮,家族裡的長輩告訴她們,桌椅為什麼要四條腿撐,人為什麼要兩條腿走,因為獨木難支,你們倆是打斷骨頭連著筋的親姐妹,宮裡不容易,親姐妹更要攙扶著彼此,攜手同心。
她與星河在宮裡相互扶持,並肩前行了十年,那時她覺得她最終的歸途便是做個公侯夫人,然後看著自己的姐姐一步步成為儲妃,太子妃,皇后。
那時她對姐姐,是虔誠的,期盼的,尊敬的,而後因為李昀,又添了些無奈與恨鐵不成鋼。
她想她的姐姐不該是那樣容易被矇蔽的人,作為許家的女兒,應該英明睿智,利落果決,許家的女兒怎麼能為情愛所困,輔治公府從不教導女兒們成為相夫教子的小女人,因為許氏女,不是母儀天下的皇后,就是親王公侯的正妃,她們要扛起家族門楣,要與夫婿比肩。
輔治公府的忌日將近了,她自己孤身活了這麼久,憶起從前,憶起東魏,恍如隔世。
記得很多年前,星河還小的時候,和她說起,將來她們出嫁的時候,要互相給對方添妝,不論什麼珍貴的東西,都不能藏著掖著。
她笑嘻嘻的說好,其實她知道那是星河看上了太皇太后新賞給她的小金魚手鍊,饞得很,故意這麼說,那時候她們多小啊,喜悅也很簡單純粹,一條手鍊就能吊起胃口,後來的星河只怕金山銀山也是視若無物。
星河還說過,將來等月兒做母親的時候,她就要學著姑母們的樣子,給月兒的孩子打一個大大的金項圈。
星河,不知你如今怎麼樣了?是去了天上,還是回了人間,有沒有託生到一個好人家,有沒有過上平安喜樂的日子?
如果真的有來世,爹孃是不是也重新成為了旁人的兒女。
也許他們還在等她,等她走完這段漫長的歲月,等她山水有歸途,聚散終相逢。
那時她應該也有自己的兒孫後代了,不知趙玄瑱會是什麼樣。
天子在帝陵,她在妃陵,也好,她有姐妹說笑同樂,就讓皇帝自己一個人躺著吧。
星月慢慢散著步,忽而想起來一樁事,問起阿珠:「怎麼聽說前些日子,你家裡來人想探親,你沒去見呢?你如今已是長信殿的女官了,可以探親的。」
阿珠低下頭:「我原本都不想再跟他們有來往了,偏偏接我進宮的內監管事出宮採買時遇上了我爹孃,跟他們說我現在出息了,成了昭儀娘娘身邊的女官,他們這才又巴巴的湊上來,從前哪裡還想過我這個女兒呢?」
她嘆氣:「我是被家裡不要的孩子,用我的命換幾個哥哥姐姐一口飯吃,在我心裡他們已經不算我的家裡人了,我早死了心了,不想再跟他們來往,您不知道我家那些親戚,若是我跟他們走的近,他們說不準在外面打著長信殿昭儀娘娘的名號招搖撞騙。」
星月聽了便道:「你既然這麼想,也不勉強你,趕明兒拿點銀子給他們,算是全了他們養你一番的恩情,也算兩不相欠,今後若是不想來往,不見就不見了。」
又道:「去時就跟他們說清楚,只要拿了銀子就是一刀兩段,若是拿了,證明你說的對這一家子沒什麼可留戀的,若是不要,倒還有點骨肉親情的樣子。」
阿珠笑了笑:「得了吧,我這磕磣人哪比得上銀子呢?您這是肉包子打狗有去無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