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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老太太不接這一句,也就是暗示這個話題到此為止,轉到另一處問:「那洋人撤股的事,辦得怎麼樣了?」
林奇駿強笑道:「這個事急不來,我正努力著。母親再寬限我幾天吧。」
林老太太把手裡一把抹牌,往桌上一放,再把臉上那老花眼鏡摘下,轉過頭,一雙眼睛掃過來,冷笑著問:「你糊弄自己的母親,就這樣毫無顧忌嗎?不行。這撤股的事,你已經拖了我不少日子,今天務必給我一句準話。」
林奇駿急得額頭滲出一層薄汗,連忙跨前兩步,低聲說:「我怎麼敢糊弄您?實在是這事不好辦。我們家的洋行,在首都根基尚欠,簽約又毀約,對商譽是重大損失。如果只是這樣,那也就罷了,我都準備好了一筆大錢,打算當違約金的。」
林老太太問:「那怎麼不去辦?」
林奇駿說:「您看報紙也知道,最近城裡出的大案子,裡頭那位查特斯先生,就是我們的股東。我本來就是要等他到了首都,和他親自談一談的,不料還未談,他就遭了這事。人家好不容易九死一生地回來,全首都市民只把他當英雄一樣看待,我真不好立即就找他談這撤股的事。一則,實在有落井下石的意味,二則,他如今是記者們的寵兒,訊息一出去,我們洋行是什麼名聲?所以我的意思,不如再等一等。」
林老太太也是常叫聽差念報紙的,早就知道安傑爾&iddot;查特斯被綁架的事,聽兒子的解釋,似乎很說得過去,便心頭平和了些,半晌,嘆了一口氣,說,「按你說的,那就等一等罷。若論報紙,不過是些收錢說話的喉舌,我不看在眼裡。不過我們中國商人,向來也說道義二字,他如今剛剛撿回一條命,緊趕著逼他撤股,作為是不厚道。趁人之危,這種事,我們林家是不做的。」
林奇駿聽母親鬆了口,才偷偷吐出一口長氣,連聲說是。
垂手站著領了一番慈訓,見林老太太戴起老花眼鏡,繼續抹起牌來,知道今晚已經過關,便小心地辭了母親,回房休息去了。
卻說宣懷風這一頭,也已回到白公館,進了房,白雪嵐還是沉著臉不作聲。
宣懷風問:「你這是生我的氣嗎?」
白雪嵐說:「我做什麼生你的氣?我生我自己的氣。」
把軍服脫下來,往桌上用力一甩,重重地坐下。
宣懷風拿了軍服,掛在屏風後頭,看白雪嵐對著自己的方向,側著半張英俊的臉,一邊思索,兩眼發著令人心悸的光。
他走過去,拍拍白雪嵐的肩膀,見他不理會,嘆了一口氣,俯下腰來,從後面抱著他的脖子,輕輕地說:「你別想得太嚴重了,不過是小爭執。你以為我遇到人,就一定會被欺負嗎?他沒能佔到什麼便宜去。他這人一向如此,但凡是個好看點的,都要招惹,不然怎麼會在學校裡頭名聲如此壞。」
又說:「我看你這樣子,心裡又在琢磨著什麼報復的方法。我只請你不要這樣四處結仇,把心放寬一些。就算我懇求你了。」
把臉往白雪嵐臉上,微微貼了貼。
他很少做這樣甜蜜的小動作,雖靦腆些,唯其靦腆,所以越發地可貴。
白雪嵐被他勸得怒火漸漸下去,甜蜜漸漸上來,把他拉到身前抱了,埋首在他腰間,嗅他身上清淡的氣味。
夜來,宣懷風和他說了好些話,又做了不少愛人才能做的貢獻,才哄得他不再想這支令人生氣的插曲。
到了第二日,兩人一道到海關衙門上班,晚上一道坐車回來。
一下車,白公館的門房迎出來,先向白雪嵐請安,再對宣懷風說:「宣副官,年太太打了電話來,要我提醒您,明天記得去吃飯。」
白雪嵐說:「明天是八月十五,你答應了陪我。怎麼又說要去你姐姐那裡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