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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後他便徹底地瘋了。
「到底是什麼風把你吹向這悲慘的命運?是什麼風把我們吹向這悲慘的命運?」
醫院中隱藏著巨大的無聲的音樂。
他以為他父親死掉的時候他一滴眼淚也不會流,但他望著垂死的父親時,禾遠感到一種無力感,他的小腿在顫抖,就像小時候每一次他父親隨手抄起什麼打他頭之前的恐懼。
但他父親已經站不起來了,也不會抄起什麼打他的頭。
他已經徹底的老了,很快就要腐朽下去了。
禾遠的身體卻還是怕他,也如同恐懼父親一般恐懼死亡。
「爸爸,我來了。」
「我對不起你孩子,你怎麼活?怎麼活?你什麼都沒有了。」
他狠心說:「我可以照顧好自己的。」
禾遠沒告訴他自己可以繼承羅曄的遺產,從來沒有。
「你什麼都沒有了,你怎麼辦?」父親在疼痛中哭了起來,他無聲地哭,張開嘴,要說什麼,然後呼吸停止了。
禾遠想,的確,我什麼也沒有了。聞寄、羅曄,沒人能陪我走到最後。
但他左思右想,就算是同一個時空的情深伉儷都不能同生同死,那麼這短暫的告別也不過是彈指一揮間。既然知道我會永遠愛著你,那麼見或不見又有什麼分別?
在繼承羅曄遺產後的某一天,禾遠獨自去羅曄帶他去過的咖啡店買了一塊點心蛋糕。小時候他頂愛吃,媽媽給他買的劣質蛋糕要吃,羅曄買個他的高階蛋糕也喜歡極了。但是他自己買來吃,便覺得索然無味。
他望著窗子外川流不息的街道,忽然生出一種超脫感。
禾遠想了很多,卻沒去想聞寄與羅曄,而是比如,既然勞動是換取生活物資的方式,為什麼體力勞動者付出了那麼多的勞動與汗水卻只能在底層掙扎?為什麼勞動會分出高低貴賤?
他口中的蛋糕甜過了便發澀了,他不再喜歡了,但是一條新的道路卻向他開啟了。
我的感覺不再跟你們的感覺有任何的相同之處:我笑話處於我下方的雲朵的黑暗和笨重——那就是你的雷雨雲。
———《查拉圖斯特拉如是說》
第20章
羅曄在咖啡館點了一杯加冰美式,聽著雨水打在玻璃上的聲音便格外著急,他手放在桌面上不住地敲擊,咖啡師卻是個慢性子,雨聲很急了,加冰的咖啡才交到他手上,他一手拿著咖啡一手推開門,坐在他車子裡的禾遠笑著對口型:「我也要。」
他便轉過身,又進了咖啡店:「再來一杯,冷的卡布奇諾,也帶走。」
咖啡交到他手上,他又順手拿了兩個糖包。
禾遠從裡面給他開了車門:「才到這破車上嚇死我了。」
「你管這叫破車?」他意有所指地用手指點了點方向盤。
他卻不為所動:「三十年後,你這個車就是破車。」
「但現在不是,現在不是幾十年後,幾十年後還會有比我更好的作者,但是現在我風頭無兩。」羅曄很得意,因為他得了一個蠻有名氣的獎項,這在二十幾歲的作家中並不常見。
「現在就有啊。」禾遠充滿惡意地笑了:「那位女士不算麼?她也很有名,與你競爭的那一位。」
「是的,她很有名,但我並不將她當做對手。」羅曄輕鬆道:「我是個作者,但她是一個文字商人。她寫的每一個字都並非她的心血,她在做什麼你知道麼?她在為自己讀者寫作,為了確保自己的銷量,她寫得每一句話都是讀者曉得的,她在消磨社會普遍的價值觀,一個完全合乎於群眾眼中的『美德』化身是不具有藝術性的。
難道你很願意跟一個張口閉口用三觀正評論文學的作者聊天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