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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他溫文爾雅地遞上了一份檔案,那應該是他的購買合同,他滿眼笑意地彎下身子,近乎恐嚇地對她說:&ldo;鑑於你其實也有轉賣的想法,這樣吧,我們今天就把合同簽了,你也可以快點去物色一個更好的地段,我聽說,你前幾天去凱倫廣場看了商鋪,很好。你似乎很積極,尤其是在這件事上,我不知道你為什麼要那麼地為難蘇小姐。你看,蘇小姐都快傷心欲絕了。麻煩看上我的份上,饒恕了她吧。&rdo;
他說著,把眼角餘光故意遊向了蘇喜涵,蘇喜涵的臉果然綠了,因為她被這個該死的男人當槍使了。
老闆娘一張褶皺橫生的臉立時煞白煞白,因為她被一個人準確地戳中了要害,而那個人的表情卻好像只是猜測到了她今天穿了件什麼顏色的內衣,她當然不能鼓掌祝賀。
於是,她以沉默達成了同他們的共識,像一個被吸乾了血的屍體,她搖搖欲墜,輕薄如蟬翼。
蘇喜涵是十八歲輟學的,中專文憑,服裝設計專業。其實說是輟學也不準確,因為她讀的是職業學校,她本來可以有一個考上大學的機會的,但她嫌棄專業受限,不能如願以償地進入到理想中的大學。
她夢寐以求的大學是首都服裝學院,儘管以她平庸,並且隨時都會靈感枯竭的資質,進入到那樣的名校已經不是差強人意可以概括的了,簡直就是痴心妄想。
可是,她固執己見地覺得有夢想總比沒夢想強,光是看看那些日益蒸上的選秀節目上的俊男靚女們,你就會醒悟‐‐有夢想何止是重要,簡直不要好太多。是的,這是一個拼夢想的時代。
當評委老師已經對你的歌嚨產生了厭倦,其實這是很容易就能看出來的,因為人的面部表情特別不受控制,理所當然的,一張張不勝其煩的面孔就誕生了。
而且他們方方正正的、雜揉了各種複雜情緒的面孔幽幽地朝向你,就好像你在清明時節的墓地裡經常看見的那些青灰色的石碑一樣森然,泛著乍暖還寒的冷光,猶如匕首,令人寒毛倒立。
但極少有人能自知之明地消化掉這些訊息,他們總是我行我素地繼續在舞臺上扯著嗓子癲狂,如醉如痴,沉浸在自我美妙的歌喉中難捨難分,她們一定是矇蔽了雙耳,並且她們自以為是地覺得那些從自己喉嚨裡逸出的歌聲分明就是天籟,餘音繚梁,不絕於耳,足以令所有人為之傾倒。
然而事實是,所有人的表情看上去更像便秘,以及暫時性的失聰。
面臨著即將慘敗的結局,於峰迴路轉之際,選手們又可以這樣切換‐‐譬如聲淚俱下地闡述家庭背景,這個必須得慘,得非常慘,讓人忍不住喟嘆:&ldo;原來她的身世竟然如此悲涼。啊,我真是太感動了。快點把本評委的帕子遞上來,我真是感動到不行。&rdo;
於是,臺上臺下立即哭成一片,一個個眼圈紅得,你以為是滿園的桃子都成熟了。然而事實又是,他們如喪考妣地競爭著誰的眼淚能如決堤的江水,浩浩蕩蕩,說來就來,絕不含糊。
這個時候,選手們的臺詞一定又要是這樣的‐‐&ldo;我父母在我很小的時候就過世了,我是由爺爺奶奶帶大的。可是現在,爺爺奶奶年事已高……&rdo;
如果你表情足夠豐富,你還可以動人地表現出你的欲罷不能,但其實你到底要欲罷不能到什麼程度,那就不言而明瞭‐‐是的,僅針對於你糾結的、難以啟齒的身家背景,你要恰如其分地表達出來。
當然,剩下的就要全部留給評委老師們自己去開拓了,畢竟腦洞這種東西,每個人的深度都有高低,放任自由的遐想顯然更能引起不同的反響。
雖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