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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梨攥緊毛筆,遲疑著久久不敢落下。可那飽蘸濃墨的筆尖卻倏然落下一滴墨汁,雪白的宣紙上便留下了一點不可消除的印跡。
她站在長案的最末尾,旁邊的閨秀無意間覷到她的畫面,唇角不由泛起一個嘲諷的笑。這樣見真章的時刻,果然是吹盡狂沙始見金。阿梨便是張狂的黃沙,而最終勝出的閨秀才是真金。
李贄站在阿梨身後,抱臂看著她纖細的背影。以己之短,比人之長,想也明白,她心中有著怎樣的壓力。
「不過是十兩銀子,你若輸了,再為我跳一段那劍舞,爺賞給你!」他抱著手臂撐在她桌畔,聲音不小,惹來旁人側目。
陸郡守採選才藝出眾的女子,他倒是利用起評審的身份近水樓臺先得月,彷彿當真是混不吝的紈絝子弟,慣會惹事生非才被流放至臨州,卻仗著家中餘蔭而死不悔改。為博美人一笑,全然不把規矩和禮數放在眼裡。
陸甫知他的底細,因而只輕蔑一笑。郡守大人都這個態度,旁人也見慣不怪。
倒是阿梨,因為他這番輕佻的話,耳尖微紅,心生薄惱。眼前的李贄與她心中那個烈日中仍將襟扣扣到最上一顆,務實又嚴謹的李司戶迥然不同。可他確實又是多情而輕佻,善變又薄情的。
她側目望他,只覺得他戴著一張又一張假面,那假面底下到底是一張怎樣的面孔,旁人都無法窺見。
她斜目乜他一眼,望著面前宣紙上濺上的大大一團黑點,撅起殷紅的唇,輕輕吹了吹。未乾透的墨跡如枝杈一般被吹開,好似風中的老梅枝。
阿梨唇角忽染了笑,手中的筆在指尖輕磕了磕,墨點如天女散花一般洋洋灑灑,大大小小落了滿紙。
她問李贄借了方才折斷的竹管,鼓起嘴巴將較大的墨點吹開。不多時,一枝遒勁橫斜又枝杈橫生的梅枝便在她嘴下逸趣橫生地舒展。而後又將手指併攏,蘸了丹砂印上去,恰似盛放的紅梅。
末了,再調了些鉛粉,用竹管在枝幹遒結突出處杵上一層,最後再故技重施,用手指輕彈蘸了鉛粉的毛筆,好似雪花紛揚,淡淡掃落一層。
最終,這幅畫竟然絲毫不比旁的千金認真所作的要差。旁人尚且嫌她不過是取巧,實則不通文墨,但陸甫卻以為此女屢有巧思,甚有急智,堪當大用。
權衡阿梨三場比試中不俗的表現,陸甫竟痛痛快快點她為魁首,連陸芙蕖都略遜一籌,屈居其下。而先前大熱的俞泓不過得了個第五,連三甲都沒夠著。
這樣的結果出人意料,更讓人意外的是,採選結束,郡守府的橄欖枝果然伸向了阿梨。陸甫竟屈尊降貴,願做阿梨的先生,收她為徒弟,教她識文斷字。
他是堂堂的探花郎,臨州城的讀書人哪個不想得他指點?偏偏不敢上門討教罷了。微賤如阿梨,有朝一日竟得了這樣的青眼,真真是造化弄人。
阿梨十分高興。懷揣著那十兩沉甸甸的銀子,心中第一次生出滿溢的幸福感,只覺得人生將在此轉折,往後再不必受韋氏的欺壓和冷眼。
將來……將來有朝一日,她也如陸芙蕖那般的千金,學富五車,那時,她是否就配得上李司戶了呢?
李贄負手在身後,送阿梨出府衙大門。她吱吱喳喳快活得像只小鳥,眉眼彎彎,望向他的眼神掩不住傾慕和心悸。
可李贄面色清冷,瞧著淡淡的,並不十分高興。
「你拜他做師父,將來他把你送給旁的達官顯貴做妾,你可願意?」
阿梨一愣,心中有一瞬慌亂。陸郡守又不是開善堂的大善人,為何平白要抬舉她這樣微賤的平民女子呢?自然是捨不得將自己的女兒送給那些顯赫門第的貴人做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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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