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7 章 春分(三)(第3/10 頁)
簷下的燈籠忽然落了下來,那裡面殘存的燭焰就在細柳與陸雨梧腳邊燒起來,將那燈籠燒成一團火,又很快被地上的水湮滅。
電光火石,細柳猛地抬眼與面前的陸雨梧相視,幾乎同時脫口:
“糧草!”
夜幕依舊濃黑,雨勢卻開始減小,轉而變成綿軟細長的雨絲,近乎悄無聲息地下著,巡鹽御史衙門裡,呂世鐸坐在一張書案前,像入了定似的,許久都沒動。
書案上有一道信封,信封旁是一張有明顯摺痕的宣紙,紙上墨字清峻,有一種浸透紙背的溫潤,但筆鋒收勢之間又無不凌厲若刀。
這是一手好字。
“大人。”
槅門邊,一道魁梧的身影立在那裡,腰間配有一把彎刀,他正是呂世鐸身邊的護衛秦治道,見呂世鐸坐在案前紋絲不動,便忍不住好奇:“這信到底有何玄機?”
呂世鐸好一會兒才回神,說:“什麼玄機也沒有。”
“那您這是……”
秦治道不明白,一封什麼玄機都沒有的信,如何值得呂世鐸這樣看上一整日,此時都半夜了,他不吃不喝,也不睡。
呂世鐸緩緩抬頭:“只不過是我當年春闈時的策論。”
“您的策論?”
秦治道面露訝異,一時更不明白了:“那陸青山為何要送您這個?”
是啊。
為何要送這個?
呂世鐸的目光幾乎釘在紙上,當
年春闈,他是眾多士子當中最不起眼的那一個,比之當年的一甲,他文采不夠拔尖,憑著這策論,只博得一個二甲進士出身。
他出身白蘋,年輕時卻木訥得很,家中貧寒並無倚仗,又實在不知該如何討上官的歡心,每年白蘋多少士子,他終究是那不起眼的一個。
因此他在慶元邊界上做了一個縣官,這一做就是好多年。
這紙上的字跡明明不是他自己的,但呂世鐸卻從字縫中慢慢地剝開了一段久遠的記憶,他想起自己當年坐在禮部貢院裡的那個時候。
春試三場,每場三日,一共九日。
他寫這策論的當日下了雨,雨水帶著一股料峭微冷的溼潤氣,但他渾身都很熱,那是因為他在燕京一間客棧裡的馬棚中住了半年,頭疼腦熱成了家常便飯,但他也算成功撐過了冬天,熬到春試。
哪怕正發熱症,他也無比興奮。
那種興奮彷彿鑽在他的血液裡,伴隨一種無比灼熱的溫度流遍他的四肢百骸,雨聲不如筆墨酣暢,彷彿筆尖淌出來的不是墨,而該是他的血。
於是便有了這篇論“為官之道”的策論。
可是好多年過去了,他已經過了四十歲,受了風寒也會發熱症,卻再也不會像從前那樣興奮了。
哪怕一身皮連著骨頭燙得厲害,也只會襯得血更冷而已。
“能臣方可經國治世,小吏怎敢妄言安邦……”
雨聲變得幽微不可聞,呂世鐸忽然苦笑一聲。
“大人!”
外頭忽然一陣急促的步履聲臨近,很快跑上簷廊來,那差役就停在外面,俯身作揖:“譚駿譚大人說要夜審花懋,讓人來請您前去州署大牢!”
站在門邊的秦治道聽了,立即轉過臉去看書案後的大人,幾乎是在這一瞬,呂世鐸的神情變得無比幽深。
半晌,他站起身:“治道,與我走一趟。”
官袍的衣襬拂過桌案,此時夜風斜吹而來,案上燭焰閃爍,映照鎮紙底下墨字滿行——“夫為官者,在乎德,在乎正心而正己,寸心寸血,安邦愛民。”
呂世鐸的轎子幾乎與譚駿同時抵達州署大牢門口,譚駿率先掀開轎簾出來,此時雨已經很小,他朝著呂世鐸的轎子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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