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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後,父親也要到外地打工,便把她送到姑姑身邊。姑姑是個老姑娘,因為在一次意外中傷了腿,只能坐在輪椅上,所以一直到30歲還沒有結婚。爺爺奶奶去世後,姑姑一個人住在那套老房子裡,和一個從鄉下僱來的小保姆一起生活。
她到姑姑身邊的時候才7歲,瘦瘦的,扎著兩個羊角辮,在屋角站著,有些侷促不安。7歲的她已經開始懂事,父母的離異也使她早熟。她聽人說嫁不出去的老姑娘都脾氣古怪,而自己寄人籬下,自然得百般小心。
來的第一天姑姑就發現她頭上長了蝨子,姑姑二話沒說,操起剪刀喀嚓喀嚓幾下,便把她的長辮子給剪掉了。接著又把敵百蟲片研成粉末,細細地抹在她的頭髮上。姑姑一邊為她洗頭,一邊埋怨她媽不管她,她只是沉默,後來姑姑看見她不停抖動的肩膀,讓她轉過身來,才發現她滿臉都是淚。姑姑突然就發了脾氣:孫笑然你還有沒有出息?那個女人也值得你去哭?你要是還姓孫,就把眼淚給我擦乾淨。說完啪地把手裡沒抹完的藥摔在地上,滑著輪椅進了臥室。
她哭著去收拾地上的藥,淚水滑進嘴角,鹹澀的滋味一直竄到心底。她抬手,惡狠狠地用袖子把眼淚擦去,她對自己說:孫笑然,從今天起,你再不準流一滴淚。
一個星期後她頭上的蝨子仍然沒有消滅掉,姑姑沒有徵求她的意見,就直接帶她到理髮店把她剃成了光頭。她沉默著,不敢作絲毫的反抗,淚水在眼眶裡打轉,又被硬生生地憋回去。是的,她不能哭不能哭,因為她沒有一個可以承載眼淚的懷抱。
那天晚上她一個人在小區花壇的角落裡一直坐到天黑,她想自己這副模樣,明天怎麼去面對新的老師和同學?她甚至已經想到了同學們鄙夷取笑的目光,心裡無比悲傷,恨不得一頭撞死。
第二天早上起來,她看到床頭放著一套嶄新的薄呢子裙,裙子上配著一頂漂亮的帽子,她戴上,鏡子裡的姑娘一下子變成了一個小公主。她小小的心馬上就開成了一朵花,蹦跳著出去,姑姑做好了早飯在等她。姑姑說,新學校離我們家不遠,你順著門前這條街走到第二個紅綠燈時往右拐,過三條馬路,再往前走一百米,就是市實驗小學。我不去送你了,你自己小心車輛。
她心裡剛剛泛起的喜悅,一下子消失得無影無蹤。她才7歲,而且是新轉的學校,真的要她一個人去報到嗎?她求救地看看姑姑,姑姑丟給她一句話:別指望依靠任何人,你能依靠的,只有你自己。
那天,當她在車流如水的馬路上小心行走的時候,她明白,這就是自己以後要走的路———沒有任何人可以依靠,她只能靠自己的力量,眼觀六路耳聽八方,遠遠地避開一切危險。
姑姑在街上開了一個郵政報刊亭,靠微薄的收入度日。她來的第三個月,姑姑就把保姆辭掉了。姑姑說,你也不小了,有些事情你可以學著去做,再說你上學花錢的地方多,能省就省一些吧。
她一下就明白了,當初父親為她的去處發愁時,為什麼姑姑會主動要父親把她送來——原來,不過是想要個不花錢的保姆而已。
當然不能有怨言,她開始學著做飯。她個子矮,夠不著灶臺,腳下要墊個小凳子。有一次她端著一鍋水往爐子上放,結果凳子踩偏了,連人帶鍋一起摔在地上,她趴在地上,很久都沒有起來,任由漫延的水一點點把衣服浸了個透。她沒有流淚,只是想,幸好是冷水,要是一鍋開水,後果可想而知。她洗衣服,打掃衛生,幫姑姑搓澡倒便盆,每一件事情都不能馬虎。姑姑是個很挑剔的人,但凡發現她洗的衣服有一處沒洗淨,就逼著她重新再洗一遍。教她做的事,從來不會再說第二遍。做飯時她腦子稍微開一會兒小差,粥溢了鍋,姑姑能罵她一整天。姑姑說,不管做什麼事都要用心去做好,連鍋粥都煮不好,你還想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