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個筐,就把他最小的女兒裝進去,然後蓋上了些梨子和樹葉。
童話幾乎總是這樣開頭的。它一開始就把我們帶到遙遠的年代,並且一開始就將我們帶到一個荒誕但一點也不令我們感到虛假的世界。我們與童話之間已經達成一種契約:童話就是寫那些根本不可能發生的事情。這一契約,早在我們還作為嬰兒時,就透過母親或奶媽締結了。我們喜歡它,因為,它給我們一份安靜,一種境界。這些看似簡單的文字,卻有著經久不衰的生命力,可以無限延長。當那些由作家苦心創作出來的文字很快死亡時,這些來自於民間的稚拙的甚至顯得有點公式化的文字,卻硬是一代一代地流傳下來了。我們為什麼就不去問一下:這是為什麼?也許這些文字的背後沉澱著什麼──沉澱著人類永恆的精神、永恆的希望和永不改悔的一番痴心與浪漫?童話這種形式本身,也許就是人類基本慾念的產物。我們有理由相信:如果哪一天小說與戲劇等都會消亡的話,童話卻會一如從前地存在著。
對童話理解得最透徹的當然不是我們,是卡爾維諾。
與其說卡爾維諾是小說家,倒不如說他是童話家。他的小說是在童話的模式中進行的,是寫給成人看的童話。
一個人從小孩漸漸長大了。童話對他來說,也漸漸失去了魅力,因為,它們畢竟顯得過於單純了。這個人現在面對的是一個混亂的社會。這個社會沒有公主與王子,沒有寶窟與金殿,甚至連巫婆與海盜也沒有了。這個人依然可能還惦記著安徒生與格林,為了他的後代:他要為他的兒女講述安徒生與格林的童話。而在講這些童話時,他完全可能是無動於衷的。他希望他的孩子們活在聖潔的童話世界裡。然而他自己卻活在滾滾的塵世濁流之中而身心疲憊。他會覺得那些童話對現在的他是毫無益處的,除了可以幫他回憶童年和暫時獲得一份寧靜外,對他的生存幾乎是毫無益處的。
卡爾維諾決定為大人寫童話。他知道,我們是喜歡童話的,只不過是“小紅帽”、“狼外婆”之類的童話已經不能再滿足我們。
他將童話的基本精神與基本手法都承接了下來,但,他將內容複雜化、人性複雜化、主題複雜化,並且擴大了規模。童話的格式,他並沒有完全捨棄,但在他的文字世界中,這些程式被隱蔽了起來,不再留下一絲痕跡。
他依然保留了童話的寓言性。
童話的不衰,大概就正在於它所具有的寓言性。
所謂的寓言性,是指那些被關注的問題,是自有人類歷史以來甚至是存在於人類社會以外的世界中的問題。它們是這個世界的基本命題,是經久不衰的。它關乎物質世界,也關乎精神世界。是天意,是法則,是無法解決的矛盾與問題。這些問題會在以後的歷史裡一次又一次地呈現,並得到驗證。這些問題還具有神秘色彩,常處於暗處,默然地向我們預示著未來。這些問題與時代無關,與政體無關,與民族無關,更與時尚無關。
卡爾維諾的全部作品,都具有寓言性。我們在閱讀他的文字時,總會有一種詭異的甚至略帶恐怖的感覺。這些感覺在一夥人突然失去言語能力而只能憑藉塔羅紙牌來進行訴說時,在子爵被劈開兩半而一前一後地回到家鄉時,在馬可·波羅與忽必烈汗記述各式各樣的城市時,我們都經驗了。卡爾維諾很少將他的文字用在一個具體的社會景觀上。《通向蜘蛛巢的小路》的背景是實在的:法西斯戰爭。但我以為將它定為寫實主義的作品,是很值得懷疑的。小說一開始,就是在童話世界裡。故事、情景、氛圍,都是童話的,文字底下的精神是寓言性的。
像卡爾維諾這樣的作家還有幾個:卡夫卡、博爾赫斯、加西亞·馬爾克斯。
寓言性是小說的最高境界。
童話與詩應該是孿生姐妹。卡爾維諾的成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