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頁(第1/3 頁)
黃翎羽摸索著走出洞口時,尚未天亮。正是一日最寒冷的時候,冷風刺骨的冰涼。
前日自秦淮樓上脫逃時,他的外衣脫在慕容熾焰居住的雅閣上,慕容泊涯怕他凍著,還到大戶人家裡偷了一件皮襖出來。他現在正被這件皮襖緊緊包著。然而一陣陣的夜風在半山腰上刮過,還是立即禁不住地哆嗦起來,但竟也沒覺得難受,摸著路一步步捱著寒走下山。
這年代人口稀少,大都聚居在有城牆柵欄保護的城池或村屯裡,野地中是山貓野狼狍子的天下。那些嗚咽一般的叫聲遠遠近近,貓頭鷹啼哭一般聲音甚至就在頭頂兩三米的地方。黃翎羽也不覺得如何可怖,甚至還想著,怎麼不來幾頭野狼,乾脆就一了百了也強過如今失魂落魄。
走著走著,他忽然咬著唇笑了起來。他是想起一個問題,想起閻非璜死得還真冤。那個人只是挖坑挖得累了渴了。原本閻非璜那對生活條件大大咧咧的樣子,喝幾口雨水也未嘗不可,偏偏就是看到了他的水壺。因為是他的,兩人之間也常常共用餐具,大概就是出於這樣一種很簡單的生活習慣,閻非璜想也沒想,開了蓋子就喝。
這樣的死法,真是太沒價值。
那個人到這邊世界的幾十年裡,一直在對前世的追憶中徘徊。剛開始是尋找,因為以為黃翎羽先自己一步而死,也應當先自己一步而來。然而找了數十年,沒有任何音訊和跡象;於是他又將希望寄託於未來,抱持著也許黃翎羽在以後會到來的期待,但是也落空了。
這樣的人生,實在太沒意義。
黃翎羽捧腹大笑,笑著笑著,沒了聲音,兩行眼淚默默地流了下來。
什麼人,或者什麼東西,要對他做什麼事情都可以,就算是遲來的懲罰,是他逃避了三年多的悔罪。人生最大的痛楚並非來自於肉體上的創傷或傷殘,而是來自於內心的悔愧與空寂,因為人心大都被埋藏得太深,沒有什麼手段能治療平復。
直至走到山下,入了平地的叢林,還是沒有什麼生猛禽獸來找他麻煩,天濛濛地亮了。
黃翎羽走著走著,也不知道走了多久,慢慢停下腳步。因為眼前沒有道路的叢林中,出現了一行本不該出現於此處的人。
慕容熾焰站在一棵三人環抱的小葉桉樹下,白衣曳地,黑髮披肩過膝。他的身旁,是一名相貌清雋的中年男子,後面有五六名白衣侍從,中間押著一個滿身狼狽的中年男子。
黃翎羽忽然想起慕容泊涯曾說過秦淮樓主被軟禁的話。兼且附近地界能在這片亂林裡帶路的人也就只有那個秦挽風,只稍一想就知道了那個滿身狼狽的男子大概就是秦挽風的情人。
想起自己剛才渾渾噩噩,九成是忘了關上洞口護門。雖然山上也有迷陣,但是在秦挽風的帶路下,再多的迷陣也是白搭。正在煩惱,看見秦挽風對他猛力地眨眼睛。
黃翎羽心下一鬆,暗自想笑。秦挽風大名是如雷貫耳,常聽人言,這位男子年過不惑,經營揚州城最是有名的秦淮樓,卻始終保持超然態度,儀態端方。現下卻對他大眨眼睛,真是有些破壞形象。
但他接著又想到,大概秦挽風是對他小小眨眼過了的,不過憑自己這眼力看得真切才怪。那邊見他沒表示,這才急傷了肝腸,寧願自毀形象也要和他取得共識。
想來是山上的迷陣有怪異,秦挽風原本只要故意帶他們繞來繞去,騙得他們相信慕容泊涯已經離開,這群人也不可能翻遍這麼大片地的一糙一木。
黃翎羽因而對慕容熾焰笑道:&ldo;慕容泊涯把我丟在這,自己跑了。&rdo;
慕容熾焰神情詭異地走上前來,繞著他走了兩圈,左看看右看看,最後還低頭在他脖子上嗅嗅。再度面對黃翎羽時,很確定地說道:&ldo;林習風就是你。&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