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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朔風飄雪的時節,溫室殿地底燒起火龍,滾水一部分與清水混合,聚成溫室殿裡一汪浴池,一部分流淌至儲宮各殿,送來源源不斷的暖氣。
梁珩泡在浴池裡,浮屍一般仰面紋絲不動,口中發出語義不明的絮叨。唸了一會兒,出聲問:「今此三界,皆是我有,其中眾生,悉是吾子。後面怎麼背?」
池邊,沈育百無聊賴捧一捲軸,聞言奇道:「你怎麼還背起外教經文來了?」
「哎呀,」梁珩撲騰到池邊,扶著池壁,掛著水珠的臉神采奕奕,「聽說北邊外教盛行,有許多南渡的北人也想在我朝傳教,我先學學他們的教義,才好知己知彼嘛。」
「你快說!」梁珩催他,「後面怎麼背?」
沈育略作回想:「而今此處,是諸患難,唯我一人,能為救護。」
得了答案,梁珩的興趣頓時沒了,鼻腔裡哼哼一聲:「你也能背啊。」
沈育:「……」
合著這人只是想和他炫耀一下。
梁珩一面泡湯,一面喃喃自語:「外教就是外教,在番邦蠻夷之國,普度眾生的是看不見摸不著的神仙,在我的國家,可是實實在在的人,天子代天牧民,莫非就是他們口中的佛祖天神?」
「三界無安,猶如火宅,眾苦充滿,甚可怖畏,常有生老病死憂患,如是等火,熾燃不息,」沈育翻閱手中捲軸,又念一句,說道,「正因統治者無為無能,苦難中的百姓才不得不將希望寄託於縹緲虛無的極樂輪迴吧。」
梁珩半天沒有回應,沈育抬頭,見他半張臉浸沒在水下,勾手朝他招一招。
「怎麼了?」沈育走過去。
梁珩又說:「你把書放一放。」
沈育依言施為,走到池邊,被梁珩一把抓住腳踝嘩啦拖進池水——
「!」沈育猝不及防,嗆得口鼻辛辣,連連咳水。
梁珩一計得逞,陰惻惻地說:「你不要以為什麼話都能說。」
沈育只是陪梁珩洗浴,自己可是穿戴整整齊齊,此時頓時崩潰:「鞋!我鞋還沒脫!」
梁珩翻過身,趴在池壁,肩背肌膚浸出一片瑩潤的水色,蝴蝶骨隱沒在薄薄一層肌肉下。
「幫我搓搓背。」
沈育大為光火,只得三下五除二解了衣衫、脫了高靴羅襪,去伺候太子殿下。殿下的膚質又細又軟,滑不溜秋,像尾狡猾的遊魚。
隨著動作,梁珩背上泛起成片的紅霞,落進沈育眼底。
霧中又響起入水聲。
有人一邊說話一邊靠近。
「回頭給我老爹說,家裡也鑿個溫泉,隆冬泡澡賊舒服。」
另一人嗤笑:「你爹先把你腦子鑿開花信不信?你去問問我表弟,弄這麼個溫室殿要耗費多少人工。哦對,他不一定曉得。」
段延陵與連軫分開熱水霧氣,游到近前。
「你們也來泡澡哈。」梁珩懶洋洋地打招呼。
段延陵看看他,又看看沈育,用平靜掩飾心痛:「啊。」
「還是殿下會享受,」連軫說,「外面正飄雪呢,你們擱這兒泡溫泉。」
「飄雪?」
梁珩身手從沒這麼靈活過,哧溜上岸,胡亂裹上衣服就往外走。沈育叫都叫不住,忙披了袍子,順手抄起毛氅追出去。
朔風帶來的雪花,止步於涿水,南邊鮮有見雪的日子。亓人對雪天的記憶,還停留在百年前,坐擁南北兩面江山的時候。
川南即使下雪,也是白糖、鹽絮似的,落到枯枝頭、石磚地板,頃刻便融化。
梁珩剛泡過澡,寒天裡身體冒著熱氣,沈育給他裹上毛氅。
「北邊的雪是什麼樣的?」
沈育回答:「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