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頁(第1/2 頁)
親人的血流盡,如今沈育孑然一身,沒有別的可以失去,殺了單家手下,一命換一命,也算小仇得報。然而崔季卻有父有妻,還即將有小,怎能將他也拖上絕路?
崔季道:「常言道知其不可為而為之,是謂勇,然而依愚兄之見,又何嘗不是愚?天下有道則見,無道則隱,拼上一腔熱血,本該揮灑汗青,白白塗在地上,那不是成了狗血?若遂平生願,本該報效君民,此之謂忠心,一事無成而死得不值一提,就算如連太尉那般轟轟烈烈杖殺於天子堂,又如何不是不忠?」
聽到此處,又是一個雷霆霹靂。
「太尉大人……怎麼了?」
崔季沉默片刻:「杖傷未愈,沒挺過去。」
沈育靠上牆壁,腦袋磕得沉悶一聲。
崔季鄭重其事道:「如今是天發殺機,龍蛇起陸,沒有人能獨善其身。凜冬將至,愚兄只有一句話送給賢弟——」
珍重待春風。
昏沉中外界恍惚下起雨來,雨絲穿梭天地間,匯聚成河,沈育混亂的思緒載浮載沉,順流而下,回到一切殺機還不曾顯露的時候。
那時他與父親沈矜、師兄宋均,三人沿著沱河回到嶂山之南的汝陽郡,一路風塵僕僕,進城的晚上也是下起雨,沈母在家門前翹首以盼,終於等到家人歸來。
「書!書都淋雨了!」宋均一面指揮僕從搬運書箱,一面難掩激動之情「師母好,學生給您請安了!」
沈矜一路車馬顛沛,臉色都見了蠟黃,此時舉起寬大的袖子給夫人擋雨:「快進去進去,仔細身子。」
「哎喲,我瞧著你臉色不比我難看啊?平勻,你快也歇著,拖累你一路了,」沈母體態豐腴,珠圓玉潤,面容柔和溫雅,「兒子呢?我兒子哪裡去了?」
那廂沈育正協助車夫將馬車牽進西院裡,湊過來讓母親摸摸他沾了雨水的臉。
「娘。」
「怎麼了?這沒精打採的。」
「路上累了吧,」宋均笑道,「吃不好睡不著的,委屈先生和師弟了。師母,留了夜飯嗎?我們都餓慘了。」
回家的路上,每經過驛站,沈矜必得修家書一封,時時報備路程,進入汝陽郡界內當晚,甚至都挑燈送走信使,叫家中掐算到抵達的時辰。沈母知道他們一下午都在趕路,準備了豐盛的家常菜餚,自己也捱到日落後一起吃團圓飯。
家中飯菜不比望都城東西市那些有名的館子精美可口,然而畢竟是十幾年來吃慣的,飯菜一入口中,安穩貼心的感覺一下便回來了。
飯桌上,沈矜話很少,裝模作樣地奉行食不言之道,宋均則十分熱情活躍,將在望都城的見聞講給沈母聽。沈矜的這些學生,個個性格鮮明,有的跳脫有的深沉,有的乖巧有的不羈,有時沈矜都收拾不了,卻能完美融合於師母的飯桌上。正所謂民以食為天,不,這應當是師母的人格魅力。
「皇宮的做派可真是不得了,」宋均誇張地比劃,「宮牆有這麼高,育哥兒站我肩膀上才夠得到瓦片!」
沈母呵呵笑:「去年秋,晏兒和濟河去看你們,回來也是這麼和我說的。晏兒想瞧瞧宮裡邊是什麼樣,濟河就讓他騎在脖子上,卻被守衛發現,追著跑了三條街。」
眾人都笑起來。只有沈育吃了飯,又盛湯,默默喝完。
沈母有些擔心地看看兒子。
「喂,」宋均悄聲提醒,「你怎麼了?」
沈育莫名其妙:「我餓了。」
孰中學生聞訊,翌日紛紛前來拜見先生,兼之沈矜的舊友也來看望,來人絡繹不絕。平白蹭了沈家許多米糧。
早晨中午熱熱鬧鬧了兩頓,下午時分,宋均與沈育的同窗好友也來訪。
「先生。」
「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