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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濟河問:「先生有什麼吩咐?」
沈矜也烤火,兩隻手翻來覆去地烤,半天才道:「聽說最近念書不用功?」
晏然一愣,穆濟河道:「哪裡的話,先生,晏兒可用功了。我才說他呢,又要做府衙的事,又要顧著念書,一天十二個時辰也經不住他用啊。結果他說,先生是為了給他鋪路,才交代的這些事務,怎麼樣也要做好。」
沈矜聽了點點頭,不置可否。
先生向來溫和可親,少有這般心事重重的模樣,兩人都覺得奇怪,然而沈育被老爹下了封口令,又不敢多言。
只聽沈矜沉沉道:「朱子語,教學者如扶醉人,扶得東來西又倒……」
「自從我上任郡守,書院的事管得少了,免不了許多疏忽。令你倆做出事情來,卻又不敢告訴我,是我這個做先生的錯。」
二人臉色登時變了。
「商人重利,書生重名。晏然將來是要做官的,濟河,你招惹他,實則是害了他的前程啊。」
到這地步,沈矜知道了什麼,已經不言而喻。晏然立刻就膽寒了,辜負恩師的愧疚與做錯事的羞慚,一齊壓著他低下頭。
相反,穆濟河就很鎮定:「耽誤了學業,是我們的過錯,先生,我們會好好反省的。」
沈矜道:「我問的是這個嗎?」
穆濟河笑道:「我和晏兒好上的事嗎?」
晏然打了個哆嗦。
「也就這幾天,老師,沒敢讓您為難。」
一冊書卷兜頭砸過來,在穆濟河腳下摔出響亮的聲音。沈矜面色沉凝:「你再跟我耍滑頭?」
沈矜說:「官府下徵闢文書,少有考察真才實學的,大多依據民間聲望,無非孝悌二字。你二人都有父母健在,本身又是師兄弟,怎麼能做出違揹人倫的事情?」
穆濟河不避不讓:「先生,我不懂,有嚴重到這地步嗎?書生嗜酒、嫖/妓的也不少,嗜酒、嫖/妓還能博得酒中謫仙、花街丞相的美名,與之相比,我與晏兒不過是尋常的合歡罷了。」
「陰陽失序,終非正道。古有高祖避戰耽於男色,又有哀帝禪位、成帝專寵,前車之覆,後車之鑑,怎麼你們如今還要蹈這覆轍?」
穆濟河道:「先生,請您明鑑。紂王酒池肉林,幽王烽火戲諸侯,能說是褒姒與妲己的錯嗎?可見從來就沒什麼紅顏禍水、藍顏禍水,而是嫁禍、遷怒罷了。」
晏然一句話也不敢說。
沈矜靜了一會兒,點點頭:「好,你是這樣想的。晏然呢?你也是這樣想的嗎?既然如此,你們兩個最近都不要來書院了,滾回家去面壁,想清楚了再說。」
堂下一片死寂。片刻後,穆濟河深深向沈矜行了拜禮,抽身而退,然而晏然還在原地不動,他退到門外,回頭看晏然。
撲通一聲,晏然竟跪下。
「先生教訓的是,」他鼻音很重,「學生知錯,以後不敢再犯。求先生不要趕學生走!」
他縮著窄窄的肩背,羸弱,像當年十一二歲,獨自在冬雨天來到沈府門前。窮苦出身的孩兒,全族唯一的希望寄託在他讀書出人頭地之上,哪怕凍死在雨夜,也要拜入學塾。他可能一時犯傻,卻不會忘記這份刺骨的初衷。
穆濟河站在門外靜靜看著他。
半晌,沈育心臟狂跳起來,聽得沈矜沉沉嘆了口氣。
第41章 相決絕
沈育輕手輕腳關上門,走過父親窗前,夜色已濃,屋裡油燈將燈罩描繪的墨梅映上白牆。
沈矜垂頭坐在燈前,背對窗扇,長嘆一聲,喃喃自語:「捉襟見肘,顧此失彼,育人詩書卻於德行有損,是師之過。」
轉過迴廊,母親提著夜宵食盒,給無心進食的沈矜送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