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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是與丞相確定候補官員人選。段相多日不曾進宮,此時相見,卻也不見病容,依舊神采奕奕、容光煥發,彼此都心領神會,稱病不朝只是張窗戶紙。他將傘交給寺人,抖抖前襟的雨珠,進得閣樓,一身清新水氣。
令連日被困在宮裡發黴的梁珩一陣神思清爽。
「舅舅,快坐。」
段博腴面帶笑容,走到左席入坐,溫和道:「陛下,天子大寶,至尊至極,不可因親而廢。」
梁珩從善如流,改稱丞相。
二人就候補名錄交流過意見,凡丞相舉薦,梁珩一概應允,至於幾個重要官職,如司農部丞與尚書令,則還需審慎,不宜從速。
梁珩心如明鏡,對名錄中人員評論得頭頭是道,段博腴聽得欣慰:「臣從前與陛下說的,唯才學與見識存於腦海,不為他人所奪,看來陛下是記在心上了。」
梁珩誠懇地說:「丞相的告誡,朕都記得。從前還在儲宮時,只有丞相會關心朕的課業,偶爾提點一二。萬般皆下品,惟有讀書高,沈育以前同朕提起過,丞相是天下文士之翹楚。」
段博腴唏噓不已:「這話還是當年司隸校尉韓英告誡臣的,如今只是原話奉送而已。臣原也只是個鄉野村夫,如不是在韓英府中任職文書,又得他提點繼續讀書,怕是沒有今日光景。」
韓閥對梁皇室而言雖是恨不能除之而後快的權臣,對段博腴,卻是人生遇見的第一個貴人。沒有韓英這個伯樂,提他在麾下做文書,開啟他的仕途,段博腴或許今日還在下地種田,望著春雨天發傻笑。
「丞相當初是如何結識韓英的呢?」梁珩十分好奇。
按說一介農戶,即使居住在王城,面對那出入八乘馬車、百人執旗開道的王公貴族,也是望塵莫及。
段博腴淡淡道:「臣的母親,年輕時容貌昳麗,裙下之臣也有不少。」
為長輩諱,梁珩便自覺不再多談這個話題。
送段博腴到天祿閣外,雨已停了。清氣充盈天地間。
段博腴拍拍梁珩肩頭,此時顯露出做長輩的模樣,語重心長道:「萬望陛下忍耐,積蓄實力以待一發制敵之機,切勿貿然與郎中三將為難。」
「我知道,舅舅。」與段博腴聊過,梁珩難得感到些許慰藉。至少他不是煢煢孑立,母家還有一個舅舅,一個表哥,血濃於水,親人之間彼此信賴依靠,也是父親梁玹臨終之際囑託他的。
梁珩開玩笑道:「您病了大半年,也該好了,盼您時常進宮,與朕解悶也好。」
思吉送來傘。
梁珩道:「今日天祿閣當值的是段左都?去將他叫來。」
腳步停在身後。段延陵一身束腰武袍,修長身材,腳踏麒麟繡紋的絲履。
「那時沒有段卿守殿,朕夜裡都睡不著覺。」
段博腴輕描淡寫,瞥過兒子一眼:「只盼他能為陛下分憂才好。」
「今日賞你,」梁珩笑眯眯的,推了段延陵一把,「不值夜了,和舅舅一道回去吧。」
段延陵一向輕蔑臣禮,愛對梁珩動手動腳,但在父親面前,也沒這個膽子,舉止都收斂得規規矩矩,向梁珩告退。
父子二人走下高臺。
梁珩孤身站在閣樓前,看著他們拖在階梯上的長影子,儘管一前一後,也是互相依偎的。
半晌,他揮手招來信州。
「閣衛撤了,晚上誰守殿呢?把右都侯叫來值夜。」他吩咐。
換了別人,都搞不懂皇帝的意思,放了這個走,又叫那個來。好在信州是個啞巴,不會多話,只會辦事。
閣門大開,百步之外,梁珩就望見人。
「雨天冷,別在外面,進來。」
沈育猶豫一時半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