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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沈育一言不發,擦完他肩背的水痕,又跪在地上,為他擦拭雙腳。黑暗裡沈育睡前披散的頭髮,滑落在地面,漂進積雨中,梁珩為他挽起。
「你先穿我的衣服。」沈育將乾燥的裡衣脫給梁珩,自己僅著一件外袍。
濕衣服被沈育擰乾,雨斜飄,晾也無法晾,只得將殿下的綾羅綢緞搭在乾草堆上。
回到藏書庫,鄧颺與崔季不知去了哪裡,只有宋均一個人在,見到梁珩,起先還沒認出這個落魄的人,繼而立馬一個鯉魚打挺坐起來:「殿殿殿!」
「殿什麼,墊的乾草堆不滿意?」沈育說。
梁珩估計從小到大還不知道乾草堆也可以睡人:「哇……」
「哇什麼,」沈育又說,「睡覺。」
一連澆滅兩個人交流的慾望,沈育將草堆上零散擺放的卷冊移開,示意梁珩睡到自己身邊。
宋均瞠目結舌,看兩人躺下。這時候,出門解決的鄧颺與崔季也回來了,發現已經很寒酸的地鋪上還多了個人。
崔季:「…………」
鄧颺還不認識,玩笑道:「喲,這不育哥兒說帶來見見的那位小友麼?白天你不來,晚上睡覺倒是來了。」
宋均拼命比劃噤聲。
鄧颺:「???」
崔季面無表情,做了個口型。
鄧颺:「!!!」
「幸會啊……」梁珩半身抬起來,想和鄧颺打個招呼,被沈育一手摁回去。
「睡了。」沈育一聲令下,宋均吹滅了燈燭。
隔著一床被子,乾草也扎得梁珩渾身發癢,扭來扭去,睡不安生。
鄧颺也很不安,這就是背後說人閒話,有一天正主找到了面前,翻來覆去不敢閉眼,弄得草堆發出窸窣聲響。
「有完沒完?」沈育出聲。
鄧颺不敢動了。
書庫內寂靜數息,梁珩委屈地說:「草堆怎麼睡啊?」
三個擠作一堆的人,眼睛都不敢亂瞟,只聽得沈育的方向傳來一陣動靜,不知他做了什麼,梁珩便安分了。
「你們說,殿下怎麼不回宮裡去?」鄧颺最終忍不住,剛發出氣音,就被宋均捅了腰眼。
離得太近,少年人乾淨溫暖的氣息不斷往沈育身上每一個毛孔鑽,勾得他難以入睡。梁珩被他摟在懷裡,頭枕著他手臂,總算不鬧騰。沈育下巴抵著梁珩帶濕氣的頭髮,聽見梁珩在他心口小聲說:「段延陵……」
沈育翻了個白眼。
「他們還在解綾館。我走的時候,還沒下起雨來,尋常雨天,我們都在館閣裡歇夜。」
書庫裡墊著乾草過夜,那當然比不得解綾館的溫柔鄉。然而沈育不作聲,知道梁珩這句話裡最重要的是,他離開的時候還沒有下雨。
「我說了要回來找你。」梁珩說,吐息鑽進沈育胸腔。
「知道了。」沈育回答,摸摸他頭髮。
草堆另一邊,鄧颺再次忍不住:「你們說,殿下知不知道,他在那裡說話,我們這裡也聽得到?」並又一次受到宋均的腰眼攻擊。
一夜秋雨,打得望都城樹葉紛紛凋零,起早來瞧,剩下光禿的枝幹,宣告北風到來,萬物蟄伏。
簡陋潮濕的夜晚,不僅讓梁珩又喝了一陣子苦藥,也讓沈育捱了沈矜一頓狠批。
沈矜慣來好言好語,鮮有疾言厲色,然而見到梁珩病懨懨地來聽學,還是甩手一把書簡砸向沈育。
「入秋逢夜雨最易著涼!知道不知?」
沈育恭敬垂首而立:「知。」
「殿下大病初癒,知耶不知?!」
沈育挨罵,梁珩卻心驚膽戰:「先生,是我自己……」
「人君者,儉以養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