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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馬鬃山,你在耐心地等著我,一個遲歸的遊子、迷途的旅人。
車燈前面出現了一個雕像,那是三隻北山羊(紅羊)。車燈晃動,北山羊們似乎爭先恐後地走下了基座,迎上前來。一旦平安到達,路上的磕拌就不復存在。
鎮上的人一直在賓館等著我們。至今我一想到站在大門口的副鎮長,就如同再次回到久別的家中。大家住下來,略事休息,到街上一個餐廳就餐。早過了餐廳營業時間,可人們知道我們一定會來。這是我第一次見到肅北蒙古族自治縣馬鬃山鎮副鎮長娜仁娜。娜鎮長是女中音歌手。
晚上,我一個人在房間裡寫筆記,李總來聊了一陣。
我的朋友往往是在患難之中結識的。可那時我年輕啊。我想,認識了李總,就不虛此行了吧。寫完筆記,我的心情平復了。
手機有訊號了。我給在新疆的妻子打了電話。她的父母病重,她回家照顧。我又給留在北京的兒子打電話。他正在準備考研究生。一家三口,天各一方。今天是2003年10月2日,‐‐不,已經是3日了。
我獨自一個人走到寂靜的街道上。我沒有再想自己與黑喇嘛的&ldo;不見不散&rdo;的&ldo;死約會&rdo;。這是在黑戈壁的腹心地帶,可我卻漫無邊際地想起一些零星的、早該忘記的往事:
‐‐爸爸生前總是說,我自幼膽子最小,剛剛會說話,就愛纏著大人問:爸爸,山上有老虎,你怕不怕?據說,連一個小小的溝,都不敢邁,非得爬過去。
‐‐魚缸裡的巴西彩龜幾天一動不動,我一看,原來已經成了空殼。我當著兒子把龜隨便扔到了院子的樹叢裡。兒子大叫一聲:&ldo;我的小烏龜!&rdo;然後恨恨地看著我。我忙說:&ldo;他死了,已經沒有感覺了。&rdo;兒子抹著眼淚說:&ldo;可我有感覺!&rdo;這年兒子七歲。
‐‐我和妻子在議論學生們的&ldo;追星&rdo;,頗不理解,也頗不肖一顧。一邊做作業的兒子突然插話:&ldo;要不那些追星的都是學生呢。到你們這個年齡,都崇拜開自己了。&rdo;這年兒子剛剛上中學。
‐‐從1983年起,我就不再過春節了。這年春節前夕父親住進了醫院。我每天去醫院陪伴看望,並送去飯菜。這天,我急忙趕到醫院,沒鎖自己的破腳踏車,就衝進病房,我已經比往常遲了一些。等回家時,卻發現隨手撂在醫院對面樹下的腳踏車不見了。這車已經騎了20年,早該扔了。可目前正是離不開它的時候,我家離醫院不近不遠,又要穿越北大的校園。除了騎車,我就保證不了隨時看望父親。剛才在病房裡,因為父親的狀況不見好轉,我五內俱焚。這時,我再也承受不了一點點的負重。&ldo;沒丟過腳踏車的就不是北京人&rdo;,話雖這樣說,可我此刻呆立在醫院前,彷彿天已經塌了下來,一時不知該怎麼辦。這時,一個大學生騎著腳踏車從遠處路過。他大概是剛下了晚自習,輕鬆得飄飄欲仙;他也許是應約去赴第一次約會,心中充滿美妙難言的情愫;說不定他才從老師家裡出來,老師的肯定讓他激情難抑。他隨口放聲高唱著美國鄉村歌曲《蘇珊娜》。隨著歌聲遠去,我流出了眼淚。從這一晚上起,只要我出現了絕望的念頭,《蘇珊娜》的旋律就開始縈繞在腦海里。啊,青春歲月。一去不復回的青春歲月!
‐‐兩個五六歲的孩子走進我家的院子。他們走得慢慢地,手拉著手,彷彿在互相鼓勵,而且下了好大的決心。他們問我:&ldo;老爺爺,你家有老虎嗎?&rdo;&ldo;老虎?&rdo;我愣了一下。&ldo;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