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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兒遲疑了一下,“貞兒姐姐,你不是說不得生受,怕惹禍事嗎?”
葉貞唇角微揚,眼底的光鋪滿氤氳,教人看不清,“人家好心好意的相送,你我豈可浪費人家的一番心思。”
若沒有猜錯,應該是她……
慢慢的往回走,繼續走她的羊腸小道,皇上今晚駕臨華清宮,尹妃格外重視,她們必須儘快趕回去。
所幸來得及,被麗珠嬤嬤叨唸了兩句便打發回房了。畢竟是新人,萬一衝撞了皇帝,可是吃罪不起的。何況葉貞的臉上還隱約可見傷痕,如此殘顏豈可教君王看見。若然驚了駕,便是滔天大罪。
坐在床沿,葉貞定定的望著明滅不定的燭火,若有所思。
“姐姐可是有心事嗎?”月兒閃爍著大眼睛不解的問。
葉貞輕嘆一聲走到窗前,外頭微微下著小雨,悵然道,“明兒個是初一。”
月兒頷首,“是初一。初一便初一罷,姐姐為何好端端的嘆起氣來?”
“月兒,你在宮外可還有想見的人?”葉貞回眸看她,眼底的光竟有幾分清淺的亮澤,明亮得教人挪不開眼睛。
“沒了。”月兒回答的時候,微微將頭垂下。父親已然將她抵債,何來想見之人。天涯,也不過獨己一人。想了想,又抬頭問道,“姐姐心中還有人可以惦念麼?”
葉貞許久才道,“有的。”繼而關了窗,便痴痴的盯著窗戶看了很久。轉身的時候,眼底的光卻一寸一寸的冷下去。
大仇未報,她容不下兒女私情;哥哥未見,她懸心晝夜難以安寢;步步為營,她一心毀滅而非重生。
是的,活著就是為了毀滅。
外頭響起了喧囂,她知道皇帝來了。
月兒快速衝過來,正要開窗,卻被葉貞一聲喝住,“你不要命了?”
手一縮,月兒的臉上微微泛著白,“姐姐?”
“皇上駕臨,閒雜人等必須迴避,這樣簡單的道理卻還要我時刻提醒你嗎?”也不知是什麼緣故,葉貞第一次正色訓斥。並非她動怒,而是這一次真心不可以胡來。不比公公嬤嬤們,那是皇上,若然衝撞,任憑她有三頭六臂也沒有轉圜的餘地。
所以,她不允許自己,還有月兒出現這樣低階的錯誤。
月兒忙斂了色,“對不起姐姐,月兒省得。”
口吻鬆了下來,葉貞羽睫顫了顫,“月兒,宮中不比其他地方,言行舉止稍有不慎便是萬劫不復。你我皆是螻蟻,性命不由自己,所以不能有半分錯漏。否則下次就不是冷宮,而是亂葬崗。明白嗎?”
聞言,月兒定定看著葉貞許久,終於咬著唇狠狠點頭。
早晚她都會走到皇帝跟前,走到葉氏姐妹跟前,付之浴火重生的光耀。
聽聞,皇帝不能人道,故而後宮無嗣。
聽聞,皇帝雨露均霑,後宮無一專寵。
聽聞,皇帝生性懦弱,朝政悉數旁落……
與麗珠嬤嬤磨蹭了許久,葉貞才被允准出宮,由月兒代替其清掃宮殿之職。宮門口,早有馬車等待,葉貞上了車,心裡如揣著一隻兔子,不斷的蹦跳。
腦子裡不斷盤旋著那一日的墨髮白裳,還有那雙青絲將綰的手。
羽睫微微垂下,下意識的攥緊了衣袖。
不知哥哥如今,可好?
墨軒,他肯讓他們見一面嗎?
無塵雜,眼底的光幾分愁結,幾分憂鬱,幾分清冷,幾分隔世……
再抬眼,卻已經到了昔時走出的莊園。
煙雨朦朧中,又見墨髮白裳的男子,手執素白的油紙傘,潑墨而成的並蒂蓮花倒映著他如墨的眸子,薄唇微微牽起,勾勒出淺淡出塵的輕笑。看了她只幽然道,“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