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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喜歡菸鬥上面飄出來的青青的煙。
旁人贊他孝順,也不過就是讚嘆兩聲。爺孫倆的生活也沒辦法好起來,每天還是要到各處的垃圾堆裡面去刨,每晚還是要回那個破破爛爛的小黑屋,嗅著屋裡的臭氣沉沉睡去。
這樣的生活一直維持到小傢伙六歲的時候。
爺爺有一天睡了卻再也沒有起來。
小傢伙哇哇地哭了幾天,居委會的人把老頭拖到後山埋了,然後一大堆人在居委會那棟小房子裡圍著這個黑炭頭似的小傢伙發愣,「以後這孩子怎麼辦?」
「該上學了吧?」居委會主任的男人是縣裡小學的老師。
旁邊有人說道:「誰出錢呢?」
「義務教育嘛,學校也可以免一部分的。」
「那誰來養他?」
全屋的人一下子靜了下來。
小傢伙愣愣地看著屋裡的大人們,慢慢地看了一圈,然後一字一句用稚嫩的童聲說道:「我自己能養活自己。」
屋內一鬨,幾番爭執之後,也只好如此。
居委會主任的男人又皺起了眉頭,「要上學是要戶口的,老頭估計還沒給這個孩子上戶口。」
於是在上學之前,小傢伙被大人們領著去上了戶口。派出所的片警是個年青人,剛從警察中專畢業,臉上稚氣未脫,他一臉為難對眾人說:「這又沒個出生證明什麼的,怎麼上?」
居委會主任是天生的大媽性格,直著嗓子吼道:「從小看著這小傢伙長大的,難道還要算外來人口?」
國人雖然怕事,但有個規矩是隻要有人打頭,正義感便開始泛濫,於是派出所裡開始響起一大片嘰嘰喳喳的聲討之聲,當然,群雌粥粥爾。
那個小警察姓李,也是本地的警察,公僕嘛,大眾的僕人。更何況起鬨的人群裡面有個中年婦女正狠狠地瞪著他,他還敢說什麼?
那中年婦女是他媽。
於是小傢伙第一次有了證明自己身份的小本子,李姓小警察一邊用著不大規整的楷體字填著表格,一面問道:「姓名?」
「……」小傢伙一臉惘然,愣了半天后回答道:「我爺叫我天幸,說是天幸我活下來了。」
居委會大媽的男人,噢,這稱呼太過繁瑣,那位鄒老師此時趕緊出來發揮能力了,「不行不行,這名兒太俗,天幸上問於天,不符合精神文明建設的要求,這樣吧,取名天行,人力勝天行於天,大妙……」他自顧自地搖頭晃腦,眾人也不在意,畢竟這些人裡也就數這位語文老師墨水吃的最多,嘴唇兒最黑了。
李警察又愣了愣:「那姓什麼?」
大家也愣了,沒人知道剛死幾天的那個拾破爛的老頭姓什麼。
「姓易。」一直低著頭的小傢伙這時候終於開了口,聲音像蚊子一樣。
「噢。」李警察幾筆把表格填完,然後遞給小傢伙,說道:「你看看有什麼問題沒有。」
小傢伙瞄了一眼,然後有些怯怯地說道:「我不識字。」李警察恍然大悟,便把表格收了回去,卻沒留意到小傢伙嘴裡輕輕咕噥著什麼:「就認識個一字亞,所以想姓一,怎麼寫成了那麼難的一個字呢?」
這一年是易天行來到這個世間的第六個年頭。在這一年裡,他失去了自己最親最親的人,也平生第一次擁有了自己的姓名,最重要的是,他開始上學了。
和世界上別的孩子一樣,易天行先上小學,然後上中學,然後上高中。和世界上別的孩子不一樣,別的孩子上學便是上學,成天操心的只是街邊兩分錢一根的冰棒或是五塊錢一坨的冰磚,要不便是搶乓乒球檯,摔紙片。而易天行要操心地是在街邊拾別人吃剩的冰棒棒,揀別人不要的紙片……每天放學之後,他要去垃圾堆裡刨東西,然後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