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藺且問道:「先生,你現在退隱了,完全自由了,再也不必為那些束縛你的東西發愁了。」
「非也。跳出政治的漩渦,不等於跳出人世的大海。我雖然要讓我的精神在天地之間無拘無束的漫遊,但是,我的腳卻必須踩在堅實的大地上。這就叫『獨與天地精神相往來,而不傲睨於萬物,不遣是非,以世俗處』。」
「獨與天地精神相往來與處於世俗之間,難道不能同時做到嗎?」
「當然能,而且必須做到。實際上,只有做到了處於世俗之間,才能做到獨與天地精神相往來,也只有做到了獨與天地精神相往來,才能做到處於世俗之間。二者互為因果,不可割裂。」
「請言其詳。」
「所謂獨與天地精神相往來,也就是進入道的境界。而道則體現於它所創造的萬物之中,並不是離開眾物而獨存的東西。因此,要想進入道的境界,就必須與世俗之間的萬物相處,在任何一個有限的、有形的物上悟出那無限的、無形的道。離開了世俗之間的物,也就無法把握到獨與天地精神相往來的境界。
「反之亦然。人生活在這個物的世界上,要想避開物,是不可能的。世俗之物先你而存在,並伴隨你而存在。如果人有了道,就具備了超然物外的精神境界,然後才不至於埋沒於眾物之中。有道之人,可以生活於世俗之間,而不被世俗所同化。
「總而言之,要做到身在塵俗而心遊天外,寄跡物中而神遊無垠。」
「先生,這樣的境界可確實難以達到啊!」
「是的。這樣的境界是難以達到。我現在也沒有完全達到這樣的境界。但是,這是人生所能達到的最高境界,你我當共同努力。」
莊周雖然辭官歸家了,但是,他的名聲卻越來越大。經常有一些遠道而來計程車子,向他尋問養生之道。
這天上午,莊周正坐在草地上,面對蒙澤彈琴自娛,藺且在一旁整理他與莊周的談話錄,有一個自稱孫休的人來訪。
他通報姓名之後,便問道:
「莊周先生,您的學說以無為著名,我今天特來請教。我居住在鄉裡,沒有自己推薦自己去當官,我看見有人遇難也沒有去救他,可謂無為了吧;但是,我種田,莊稼從來不豐收,也從來沒有哪個君主知遇我,我得罪天了嗎?我為什麼如此命苦呢?」
莊周放下琴,招呼孫休坐下,然後對他說:「你所說的那種無為,並不是真正的無為。我今天告訴你至人的行為。至人忘掉了自己的五臟六腑,忘掉了自己的耳目鼻口,恍乎、惚乎,而遊於塵垢之外,惚乎、恍乎,逍遙乎無事之業。這才是為而不恃,長而不宰。而你的那些行為則是譁眾取寵,飾知驚愚,就象要用你的雙手抓住日月一樣,是不可能成功的。象你這樣的人,能夠保全自己的軀體而不得上聾盲跛蹇的病疾,就已經夠幸運的了,還怨天何為?」
孫休聽完莊周的話,神情沮喪地走了。莊周抬眼凝望湖水片刻,繼續彈琴。一曲終了,他仰天而嘆,似乎有什麼憂慮。
藺且停下手裡的工作,問道:「先生,你為何嘆氣?」
莊周說:「剛才孫休來,我告訴了他至人之德。我懷疑他會驚嘆於至人之德而精神失常。」
藺且說:「先生請寬心。如果他認為自己的所做所為是正確的,而您所說的是錯誤的,他當然不會以非易是;如果他認為自己所做所為是錯誤的,而您所說的是正確的,正好可以以是易非。因此,他不會精神失常的。」
莊周又道:「話不能這麼說。從前有一隻美麗的鳥,落到了魯國國都的郊外,正好讓魯君碰著了,他十分喜歡,便命手下人捉住它,帶回宮中。魯君以太牢之食餵養它,以九韶之樂侍候它,可是美麗的鳥,卻一天天地瘦下去了,最後不食而死。這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