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匙,噓著口哨向院子深處走去。母親想跟上他,一支“三八”槍把她攔住,指示她到簷坎上的大堂屋裡去等著,那兒靠牆擺著兩根長凳,是供看守們休息兼給犯人家屬來探監用的。
黃成出來了,母親沒想到兒子是這樣的蒼白,真成了個坐大牢的樣子。她脫口而出:“這麼瘦!”想摸摸孩子的臉。
黃成趕盡岔開話頭:“可能都要出來了,你來幹啥?”從剛上初中起,他就再不願母親把他當成孩子。
母子二人竟然無話可說。終於見到久別了半年多的兒子,且周身完好,母親悲涼中有了一絲滿足。大難中見到母親,黃成胸中意外地湧起一股溫暖的安全感,但對這種久違的孩提情緒他感到頗尷尬,便努力地將它扼殺在心底,做出神情呆滯的樣子。
看守們在一旁邊聊天邊冷眼監視著母子倆,一個看守對母子二人的冷場不耐煩了:“有啥子話就快點說,沒事就回去了。”
母親忙對兒子說;“不曉得你缺啥子,沒敢隨便帶東西來。你看你要些啥子,我馬上回去給你拿。這是生雞蛋,每早晨生的打來喝是補人的。”
黃成哭笑不得:生雞蛋!他壓住怒火,簡短地說:“買三斤饅頭,帶一套衣裳來。”
“有洗的沒有嘛,我帶回去。”
“沒得,我就這一身。”
“咋個衣服都不多帶一件來喲,沒讓你帶?”
“給你說就這一身,扯那些幹啥!”
“那我一會兒就給你拿來。”
“別來了!”有個四十多歲的高個子大肚漢側目吼她,“一禮拜只准來一趟,下午五點來,早了晚了都不行。”他吼完了,又不滿地嘟囔:“今天就夠便宜你了。”
母親轉向大個子,仰頭卑怯地笑:“我這是頭一回不懂就算了嘛。等會兒我不來,下午五點鐘來就是。”
沒人理採她,她凝結著卑恭的笑等待著,過了好一會兒也沒得著答覆。她失望地低下頭,仍笑著,看著大個子那踱來踱去的腳步,頹然地出了神。
一位三十幾歲的看守見她愁苦地發了呆,發了慈悲;“你明天來吧,下午五點。”
“要得。”母親連忙接話,“那我明天一定等下午五點鐘才來。”她大聲說,觀察著大個子沒表異議的臉色,暗地裡高興地舒了口氣。
臨走時,母親終於鼓起勇氣開導兒子:“脾氣改得了喲,人家的事不要撿些來背起。‘泥菩薩過河’,火炭都落到腳背上了,該改的就要改。”
“我曉得!你走吧。”兒子又煩了。
腆肚大漢停下了得意的來回閒踱,睥睨著黃成:“曉得?曉得會有今天?你媽管不了你,只有青岡棒兒才管得了你。不聽老人言,你等著吧。”
連兒子也不把她放在眼裡的窮困卑微的母親,居然得到了一次強大勢力的意外支援,她感激地想說點討好大個子的話,但不知該說什麼。
確實沒人把母親放在眼裡,連地富反壞右和沒被解放的當權派,似乎也比她有社會價值些。那些人至少還可以噹噹階級鬥爭的物件,做做反面教員,作作幹奴隸活的牛馬。而她這樣的人,貧民中的最下層,完全是社會上的多餘者,從不關心政治,不關心確保紅色江山千秋萬代永不變色的無產階級*,只是為了生存在社會上艱難而悄悄地生存著。
母親小時患過天花,臉上留下了些麻點,三十多歲了,才嫁了個躲日本人跑到四川來的下江人。聽說那下江人在重慶被日本飛機炸飛了隨身帶的金條和右手臂,成了乞丐後,才討飯到這日本飛機瞧不上的小城來的。他差點病凍死在她父母開的茶館附近,她父母將他收留,給他治病,積了個德,也撿了個上門女婿。
老兩口高興地抱玩了一年多的胖外孫,便相繼放心地伸腿去了。不料獨左臂人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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