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頁(第1/2 頁)
他的衣著也很得體,雖然是一位年輕的現代派畫家,但此刻的打扮卻不像他的很多同類那樣令人暈眩,只穿著件熨燙得十分平整的淺藍色水洗布襯衫,一條顏色稍深但布料相同的褲子。當火車到站,他從車廂跳下月臺的一瞬間,你會看見他一塵不染的軟幫休閒鞋,同樣一塵不染的雪白襪子,以及頭上鬆軟飄逸的烏黑長髮。
出站時,他在地下通道里碰巧和一群正在轉移工地的四川民工走在了一起,南方人的矮小使他鶴立雞群。因為受不了那些夥計身上一股子一股子的怪味兒,更怕那一卷卷令人生疑,說不定就有什麼寄生物的鋪蓋挨蹭上自己,他厭惡地躲避著他們,並像不斷提速的火車一樣一次次加快腳步,邁著兩隻長腿朝出站口奔去。
據說,大凡那些潛心創作的藝術家,諸如畫家、作家、劇作家、作曲家等等,總是無時無刻不沉浸於自己的藝術構想,常常便會心不在焉,即便他就坐在你的面前聽你說話,也不一定就是真的在聽,心思早就不知道飛到了哪兒。而一旦出門,免不了要丟三落四,不是忘了這個就是忘了那個。正是如此,當他來到車站廣場時,才發現自己沒有帶手機。再一次摸了摸身上的口袋,他皺了皺眉頭,無奈地朝一個公共電話亭走去。
如果我講的故事拍成了電影,並且那個製片商捨得花錢,讓攝影師包一架飛機或者一艘飛艇(一隻熱氣球也可以)進行航拍,這時候畫面便會跳切到北京郊外的一座別墅小區的全景。你便會看到小區裡的一座座漂亮別墅的紅色屋頂。與此同時,銀幕的下方會出現一行字幕:
2003年,5月16日。
伴隨著一陣陣號稱由&ldo;40和絃&rdo;組成的&ldo;諾基亞&rdo;或者&ldo;摩托羅拉&rdo;的時尚手機鈴聲的畫外音,鏡頭會從高高的天空之上推向其中一座緊靠小區柵欄的三層別墅;臨近極限時,趁一個你不易察覺的當口(如果你本人就是電影製片廠的專業人士或者電影學院的老師當然會察覺),攝影師已經下了那架飛機或者飛艇(或者熱氣球)把攝影機搬上了一隻升降機,讓鏡頭從別墅二層的一扇窗戶伸進去;跟著給你一個長長的&ldo;斯坦尼康&rdo;(很難解釋的專業術語,你只需理解為極其平穩的移動攝影即可),貼著走廊的大理石地面一直推入一間敞開門的臥室。
然後,鏡頭會掠過被人倉促地扔在實木地板上的下列東西,按順序分別為──一雙男人的鞋、一雙女人的鞋、一件男式短衫、一條粉紅或著淺綠的連衣裙以及全套的絲質女士內衣‐‐‐最終停在一條黑色的男式褲子上。
之所以這個長鏡頭落在這裡,是因為一隻手機在這條褲子的褲兜裡持續地響著;而在被虛化了的背景中,你會影影綽綽地看到一張床,以及那上面模模糊糊,但仍然可以看出是由一男一女組成的兩個人影兒。
在北京站的站前公共電話亭,剛剛下了火車的年輕畫家正一遍遍地撥著同一個號碼。終於,他聽見有人接了電話。
&ldo;是我,趙鄂。&rdo;他說,&ldo;是……趙湘嗎?&rdo;
要是我沒猜錯,你一定正根據這兩個很相近的名字琢磨──怎麼著?這兩位都姓趙?一個叫湖北?一個叫湖南?哥兒倆吧?
事實的確如此。他們是親兄弟。確切地說是雙胞胎。當年這兩個小寶寶降生人世時,那對幸福的年輕父母分別用自己的祖籍給他倆起了名字。由於手術室一個護士的疏忽,忘記了哪一個是先給掏出來的,弄得無論是他們的父母還是他們自己,都不知道誰是哥哥誰是弟弟,所以從兒時到現在,兄弟倆說話總是直呼其名。
如果我講的故事拍成了電影,導演一般不會在影片剛剛開始兩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