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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蓮華收回手,慢悠悠道:「……我去叫郎中。」
阿蘭捧著手,一愣:「很嚴重?」
他沉默了好半晌,故作鎮定地問她:「叫郎中來抓藥,給你養養身子。你……有來過嗎?」
他正經問,阿蘭也不好意思矯情,紅著臉回答:「有的,有那麼一兩次,然後就沒了。」
「……沒了幾年了?」
「有五年吧,那時吃不飽穿不暖還要幹活,也沒注意。」阿蘭說,「其實那個東西沒了也好,方便討飯幹活,還不容易被人欺負。公子可能不知道,有幾年南都有好多那種想綁個乞丐回去生孩子的老光棍,他們可不像相府的老色鬼,只要是女的,能生孩子的,他們都要。有幾個南都街上的老地痞盯上過我一陣,不過我當年比較瘋,敢跟他們打,而且那時我的那些夥伴們都把我叫假女人來著,他們知道我不來那玩意後就沒再打我的主意。」
這突如其來處處透露著險惡的童年經歷讓步蓮華愣了好久:「看樣子是……傷到了。」。
他妹妹和阿蘭一樣的年紀,卻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萬月霜受過的苦,頂多也是空著肚子帶兵打伏擊戰,戰場上受了傷之類的,只要下了戰場,該有的飯還是有的,也不必為生存一事拼命。
思及此,步蓮華心中很不是滋味,泛起絲絲酸楚,開口輕嘆道:「這些年你……」
你受苦了。
阿蘭一臉無所謂的表情,抽了抽鼻子,仰著臉,笑容燦爛:「早就過去了。跟著你之後好多了,我再沒吃過苦。你是好人,我見過最好的人。」
步蓮華微微沖她笑了笑,叮囑她在房裡待在好好看書,自己出門給她找郎中去了。
路上遇到了蘇北湘,步蓮華只說是阿蘭身體不適,來尋郎中看看。
蘇北湘又是皺眉又是撇嘴,一臉無法理解的表情,問道:「她是病的起不來身了嗎?要讓你一個半瞎子上街來請郎中?還有,你那暗門是用來當擺設的嗎?」
步蓮華怔愣好久,回道:「對啊……我怎麼把這事給忘了。」
自始至終,他沒想過要讓阿蘭來請郎中,也沒想過要吹個暗哨讓暗門的人幫忙請郎中。
郎中是要親自請才顯誠意。
蓮華公子這麼想的,也就稀里糊塗這麼做的。
步蓮華驚奇自語道:「我這是怎麼了?」
蘇北湘:「……你這哪裡是招了個陪\睡枕頭,我看你這是招了個主子,還都得你來親自伺候。」
步蓮華回過味來,淡笑道:「或許吧……」
日落前,步蓮華給阿蘭講完書,把煮茶的小盅仔細刷洗了,將今日抓的藥放進去,點了小柴爐,支在屋裡慢慢熬著藥。
阿蘭坐在一旁看書。字認得差不多後,她能自己慢慢地讀書了,很快的功夫,阿蘭就發現,她所處的天下比她之前認識的寬廣得多。時間,地界,如同新的大門向她敞開,只要她認識了字,拿到了鑰匙,就能推開門,進入更廣闊的天地。
步蓮華把每天的功課講完後,就會讓阿蘭自己看書,阿蘭讀完後,還會自己從書架上找來其他書看,太晦澀的就放在最下面,先從有趣的那些風俗志看起,久而久之,倒還真借書長了不少見識。有時問出的問題,步蓮華都頗感吃驚。
等藥的味道烹出來後,阿蘭才從一本志怪雜文中回神,抬起頭,看到步蓮華用之前烹茶的東西煮藥,瓷白色潤跟他的手指一樣。因為要看火候,他把一邊白綾推上去,露出一隻眼睛,垂著頭,拿著他那把白的柔和的骨扇,慢慢給柴爐扇著風。
在視窗傾瀉進來的溫柔光線下,他雅緻的像氤氳著水氣的清茶,朦朦朧朧,沁人心脾。
阿蘭咬著手指看著他,陷入了無邊的寂靜和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