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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小跳的心已經隨著尹小帆的講述開始下沉了,她原以為這封存已久的歷史決不會被尹小帆提起,她原以為或許尹小帆也沒有這麼清晰的記憶,她卻終於記住了提起了。尹小跳無權阻攔也不能阻攔,也許她遭受審判的這大就要到了,就讓尹小帆告之父母告之社會吧,讓她也從此解脫。這時她那下沉的心裡竟然漾起一股絕望的甜蜜。世上的確有一種絕望是甜蜜的,像某些遭受了大的愛情風暴襲擊的失戀者。她於是催促閉嘴的尹小帆說下去,她已不能容忍尹小帆把這個話題攔腰砍斷:有提起這話題的膽量,就應該有把它說完的勇氣。
她催促尹小帆說下去,尹小帆說不,我不想說了對不起我不想說了。
你必須把話說完,尹小跳說。
這時她看見了,她們沖她招手沖她拍巴掌,尹小帆說:
她就……她就扔下小鐵桶向她們走去。她走在小馬路上,她的前方有一口汙水井,那口井是敞開蓋子的。當時你和我都看見了那口井是敞開蓋子的,她迎著井跑過去,你和我就站了起來,我們站在她的身後,離她有二十米?三十米?我記得我想喊她躲開井,可我知道這沒用因為她聽不見她是個聾啞人。我本來想要跑過去的,這時……這時你拉住了我的手,你拉住了我,不是拉著是拉住。
是的是我拉住了你,你說的都是真的,尹小跳說,拉就是阻攔。她索性又補充一句。
又是一陣短暫的冷場。
尹小跳坦然承認她對尹小帆的&r;拉住&ldo;,多少有點兒讓尹小帆意外,罪責終於是尹小跳一人的了,尹小荃的死和尹小帆沒有關係,尹小帆終於從二十多年前的陰影當中拔腿走了出來這就是被她厭惡的那段歷史吧。她卻並沒有感到真的輕鬆,因為她無法面對尹小跳可能提出的問題:那你喜歡尹小荃嗎?
成年的尹小帆把七歲的自己講述成了一個要去救人性命的自己,誰又能證明當她邁步向前的時候真是想要救助呢。
若是她真的一個箭步出去尹小跳根本就拉不住她的手。也許她由於害怕是主動把手送到尹小跳手裡去的,那天她們手拉手站立的姿勢幾乎是並排的。她卻終生也不樂意這麼想。這是一個無法窺透的事實,無論是用良心還是用理性。只有實用主義才能把事情弄得看上去比較合理。此時此刻的尹小帆下意識地採取了實用主義的招術,對死亡已久的尹小荃她也許並無太深的內疚,她更看重壓一壓尹小跳的氣焰:那二十多年前的&rdo;拉手&ldo;本是尹小跳的&rdo;短兒&ldo;啊,尹小帆要讓她知道僥倖是沒有意義的,一切她都不曾忘記。只有當話題回到根本:那你喜歡尹小荃嗎?躲閃之情才蒙上尹小帆的心。
對此她默不作聲,是尹小跳坦率地告訴了她:我不喜歡尹小荃。那時她還差點兒告訴尹小帆她不喜歡尹小荃的原因,那原因決不是尹小帆式的本能的嫉妒,她卻無法開口。除了唐菲,她在從前和以後,都不可能再和別人發生這樣的交流。
她無法開口。
於是尹小帆又開始嫉妒尹小跳這從頭至尾的坦誠了,她忽然覺得解脫井不是把罪責卸在了旁人身上,解脫其實是正眼面對你的罪責。當尹小跳覺得黑雲壓城的時候她的解脫其實已經開始,尹小帆卻永遠地喪失了這樣的機會,所以她沒有想像中的得勝的感覺,雖然坐在對面的尹小跳已經被這話題折磨得那麼蔫兒。她坐在那兒,瞪著一雙沒有視像的大眼,人也彷彿縮小了一圈兒。她怎麼還會再有可能輕鬆超脫地評判尹小帆的美國生活呢,她怎麼還會再有可能心無羈絆地享受這自如踏實的中庸生活呢?啊,這就是要害,生活在本上的自如而又踏實的人們是如此地惹尹小帆煩惱。
她們在臨近分別的幾天裡試圖變得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