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半死餓殍薛雲初(第1/3 頁)
敬德十四年,大蕭朝綱混亂,銘軒帝沉湎修仙問道,大太監張肆伍與丞相何嶽笙把持大權,在朝中排除異己,任人唯親。導致民不聊生,內禍不斷,外亂四起。《蕭國史》記:“及至敬德,帝訪仙問道,但求千歲,不復朝政。武庫兵朽,觸之即墜,圈馬嶙峋,幾不能立。及末年,荊圍泯、塗二州,經二月,便指京都。村鎮十不存一,居者十室九空。途觀餓殍,襤褸徙求生者無數,遺孤泣而伏地,殘魂漠而仰天,目及皆瘡痍爾。”
豔陽高照,剛剛經歷一場惡戰的涸魚谷此刻早已沒了聲響。幾處殘煙隨風靜靜飄動,在漫天蠅舞、滿目屍骸和沖天血腥之中,一個手腳細同麻桿、身披破布、頭髮蓬亂的小童,正手腳麻利地在屍堆中翻找著什麼。只見那孩童臉上汙濁不堪,面無表情,若不是一雙眼睛在動,甚至讓人看不出是個活物,她渾身黑灰不辨,只右耳下一顆紅痣有那麼一點顏色。
少頃,她發現一個染血包袱,半壓在一個死不瞑目的兵丁身下,那人腹部猶插著一把長刀,血水順著刀口處淌得到處都是,尚未凝固。令人作嘔的血腥伴著生鐵的味道,加上尋著血腥味蜂擁而至的蒼蠅,四處爬行。忍不住看了一眼那人圓睜的雙眼,一隻蒼蠅落到眼珠之上,黑白變換間,彷彿屍體的眼睛在轉來轉去。饒是正午,太陽烤得人嘴唇暴皮嗓子冒煙,她還是忍不住打了個寒戰。
幼小的孩童硬著頭皮去拽那包袱,鐵和血的腥臭沖刷著她小小的肺腑。因著餓了許久,早已連走路都有氣無力,加上在屍堆中翻找了一炷香時間,腳趾間血混著泥土,黏糊糊臭烘烘的彷彿千鈞重,更弗談移開那兵丁的屍身了。此刻她眼冒金星,覺得自己下一秒就要立時倒地而死,但想起破廟中的父親,她還是支稜起來,拖起不遠處一根紅纓槍,將槍頭插入屍體身下的土中,藉著石頭,用盡吃奶的力氣將已經略微僵硬的屍身勉強撬起,再伸腳將包袱鉤出來。做完這一切,她撲通一聲倒下,薄如鼓皮的胸口不斷起伏。休息了片刻,她爬將過去,將包袱開啟,裡面除去幾件衣服,一雙鞋墊,還有半壺酒,居然還有三個半饢餅!
一時喜極,調頭便打算回破廟,突然聽見一聲呻吟“呃”,她頭髮汗毛都豎了起來,心想:莫不是那兵丁詐屍了?壯著膽子看去,但見不遠處立一匹傷痕累累的戰馬身上馱著一個渾身浴血的人,那人肩上一箭穿透,伏在馬上,鮮血順著垂下的手一滴滴滴落到地上。
那人還活著。而她,一個不到7歲的、半死的餓殍而已。
破廟裡。
“阿爹,快看,我尋著吃食了,您張嘴。”枯草堆上,一個面如金紙的枯瘦中年勉強睜開了眼睛,張了張嘴,半晌才聞得他虛弱的聲音。
“阿初,”男人復又閉上眼,嚥了咽口水偏過頭去,“阿爹不餓,你快吃。”
“阿爹,”被喚作阿初的孩子湊近父親的耳朵“阿爹,有四個呢,孩兒吃了一半,阿爹吃這個。”說著,孩子將餅掰碎,放在一隻破碗裡,和著剛在河裡打的半碗水,給男人喂到嘴邊。
男人眼眶紅了,就著孩子枯瘦的小手喝了一口便不再繼續。
“雲初,好孩子,都是爹爹拖累了你,荊人打過來了,廟裡人都跑光了,爹爹累得你躲不過這兵禍。咳咳咳——”
薛雲初忙用自己的破袖子擦了擦爹爹的嘴角,一邊撫著爹爹的胸口,一邊說:“爹爹,阿初沒事。這廟裡現在就剩咱們,再不怕吃食被人搶了,阿初覺得此刻沒人才安全呢。”想起前幾天破廟裡,那些餓得眼睛發綠的流民,她忍不住抖了一抖,幸虧他們怕刀劍無眼,夜裡都偷偷跑了,不然再餓下去,即便她已經瘦得皮包骨,那些人怕也是會把她生吃了的。
“怎的有股血腥味?”
“爹爹,我撿回來一匹馬,但是馬受傷了。等下去崖谷找點草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