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虛無縹緲鏡中花(第1/4 頁)
卻說這一日,嚴敏淳喝得酩酊大醉,在路邊吐了個乾淨才回了府。此時已到戌時,父母親和祖父早就歇下了。
由著人扶到房中,其實他此時酒已經醒了不少了。但不知道為什麼,他就那樣裝作自己還在醉著,由著人把自己往程氏的房裡扶。
程氏披著外衣,散著頭髮站在門口。她看著醉得不省人事的嚴敏淳,不由得皺起了眉頭:“怎的醉成這樣?哎呀,這味道。”她掩著口,對著自己大丫鬟奉琴與侍茶道:“先扶到外間榻上。”
等小丫鬟捧著銅盆帕子進來,她打著哈欠對奉琴道:“你們先幫姑爺擦洗,一會兒煮點醒酒湯來,一會兒姑爺要是醒了便來稟我就是。”
說完便轉身朝裡間走去。
一陣忙亂過後,外間榻上的嚴敏淳已經被料理妥當,閉著眼好似沉沉地睡著。丫鬟婆子皆退出去,餘一人守在門口腳踏處。
燭光熄滅,萬籟俱寂。黑暗中,嚴敏淳睜開了一雙眼,靜靜地望著帳頂。
新婚那夜她便來了葵水,因此他們並未於那時圓房。六月十八日起便是連日暴雨,天空跟破了大洞一般連潑帶灌。嚴敏淳年初便升任水部郎中,因此汛期初始,即刻便與都水監同僚分赴彤江各段及支流探查水情。
就這樣一直到七月十五,雨只落不歇,幾乎一個月沒有見過太陽的影子。各江段並支流汛情緊急,七月十六,彤江洇州段更是因管湧而決口,所幸洇州多年累積的經驗讓他們早設步報,在決口之前組織百姓轉移及時,死傷者並無幾人。
這一拖又是一月餘,到他返回府中時,新婚的羞澀早已退去,二人相對竟有些許尷尬。程三娘子美貌多才,於他而言乃是高不可攀的天上明月。不知為何,這明月之姿倒叫他有些縮手縮腳,以至於初次的閨房之事也不是那麼順利,多多少少都影響到了他們夫妻二人的感情。
前年生了大姐兒之後,她反倒越發成熟美麗,舉手投足都有一股說不出來的韻味——只是這韻味,他每每想要靠近的時候,觸手便有些冰冷。
她確實如同天上明月,無論自己追趕多久,始終與自己有那麼一段不可跨越的距離,如今他再一次嘗試,想嘗一嘗那夫妻間相互關懷,嗔怪告饒之味,卻發現自己所求竟如同那虛無縹緲的鏡中之花,撈而不得的水中之月。
他翻身面朝著床榻裡面,幽幽地、無聲地嘆了一口氣。
同樣在嘆氣的,還有丞相府的何十一娘子。
過了今年九月,她就要滿十七了。
去年及笄之前,家中想為她在敬德十八年的新科一甲三進士中選一位作婿。沒想到張榜之後,非常不幸的,新科狀元榜眼並探花郎都很老,狀元探花都已過而立,特別是那榜眼,背部佝僂,面相更加老,分明已過不惑之年——那一年的新科進士打馬遊街,大姑娘小媳婦的帕子香囊都沒丟出去幾個,是有史以來最冷清的一屆,累得好多書局筆墨紙硯存貨過多,叫苦不迭。
後來肖夏泉為他的先妻結廬守墳三年期滿,自濱州回到汴梁以後,祖父讓她嫁給肖夏泉——他今年已經二十七八,馬上就要而立之年了!他深愛自己先妻,甘願辭官為她守墓三年,此等恩愛深似海淵,哪裡有她一個後來人可以躋身的份?何況她根本就不喜歡他,她心裡裝著那一人……
後來家裡見她百般不願,爹爹到底是心疼她,不願她年紀輕輕做人繼室,祖父這才把蹉跎了好多年高不成低不就的何大娘子給嫁了過去——為此何大娘子還到她房中大吵大鬧,狠砸了一些東西才算完。
她還記得那一日,何大娘子指著她的鼻子罵到:“好你個道貌岸然的偽君子,真小人!你們這一家子狼心狗肺,平日裡好的香的,從來不提我半字!偏是你們不要的,便塞給了我!這些年誰想到過我也是這府里正兒八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