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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心!”
晨間水氣充沛,石壁溼滑,樊隱嶽腳尖一時失恃,身形急墜下去,幸得一隻手臂的及時攬來,方安穩落至地面。
“在這時的崖壁間習練輕身術,有事半功倍之效,但若尚不能自如控制身軀,無異險中求成,須小心。”救人者關峙退後一步,道。
樊隱嶽彎膝福禮,“謝關先生。”
“先生?”關峙聽得頗覺新鮮,“還間第一次有人如此稱呼在下。”
“先生為了給世間免去殺禍,勸得幾位師父歸隱田園,其後又為了壓制四人,不惜大好青春陪住村中。如此悲天憫人,稱一聲‘先生’,不為過。”
關峙揚眉,“你此話,可是有幾分譏誚?”
她反詰,“先生認為呢?”
那就是了。關峙食中兩指抹額,沉吟道,“在下猜,是因在下曾阻止四位義兄義姐收你為徒?”
她不語,算是預設。
“你極聰明,必定猜到在下何以阻止?”他問。
“吉祥說先生無所不能,更何況村中還有一位洞悉萬物的聖先生,想必兩位在隱嶽臉上察出了什麼常人所不能察的先機,生怕隱嶽一朝學成,為禍人間。”
他莞爾,“哪有人會無所不能呢?又有誰敢說洞悉萬物?只是造化神奇,上蒼的確會賦予某些人一些旁人所不能的異稟,吉祥如此,聖先生如此,你也如此。”
“先生呢?”
“在下也如此。”
因他坦誠,她掀唇淺哂。
此一笑,清麗如山間晨露。關峙不難想象眼前少女在幾年之後,風華鼎盛時的佼佼樣貌。
女子若貌殊智平,僅能惑人一時,亡得也不過是一家的家國天下,如貂嬋之流。若貌平智殊,可成就賢助,助得一國天下,如無鹽之才。但若一個女人兼具了美貌、智慧以及一份冷烈胸懷時,所惑所亡所成所助的便廣袤難計,無從估量,如武氏之事。
“在你來到此村之前,必定有人曾對你說過一些什麼,使你輕易便想到聖先生會從你臉上看到什麼,可對?”
“的確有人說過。”那山那寺那僧……那時,皇后尚健在人世。她眸際倏爾幽深如墨,“隱嶽不信那些話。”
“不信?”
“若只憑一張臉,即能斷定一人未來,每個人又何必辛苦走上幾十年的人生歲月?人人勘破世事,超然世外,不思進取,無心功利,這世界何以前行?”她眼透譏諷,“與其如此,索性讓世界停在洪荒年代,讓人人再去茹毛飲血不是更好?”
他一怔。
她黛眉淡挑,“不過,隱嶽不信,不代表別人不說。先生會這樣問,會阻止師父們收徒,代表先生也信,且深信不疑。”
“而你亦因此堅定了拜師之心?”
“是。”她點頭。
“為何?”
“聖先生可觀人未來,不知是否觀得到過去?從隱嶽掙扎活下來那刻,溫順恭敬即被丟棄埋葬。既然活著,便想體驗從生從未體驗過的種種,悖人心意也屬隱嶽體驗範疇,還請關先生和聖先生多擔待了。”
他一時默然。
這少女,倔強冷漠的外衣之下,包裹著一個沉重卻脆弱的靈魂。如她所說,他們看得到的,只是她的模糊未來,而過去呢?到底是一個怎樣的過去,使得一個豆蔻少女心境如巨漩般,被矛與盾分悖、去與從為難?那般強大的糾扯,豈是心性尚未臻成熟的她能夠處置的呢?在此時此際,她的從師學藝不止是出於逆反之心,還是她轉移心事排遣時間的無奈之選罷?
“若從師學藝能讓你真正快樂,便快樂去學。若只是想逆悖聖先生和我,大可不必恁樣辛苦。你掙扎活了下來,不是為了讓自己辛苦的,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