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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曉鷗的父母都是醫生,基本的醫學常識她還有,回憶一下女人的症狀,她試探地問:&ldo;股骨壞死?&rdo;
&ldo;對對,就是這個詞兒。&rdo;
&ldo;不能做手術嗎?&rdo;
&ldo;唉……哪兒來的錢啊閨女?我們這些提前退休的,還不到拿退休金的年紀,也沒人給交三險一金,有病只能死扛了。大夥兒生活都不寬裕,能幫到她的地方,也不多。&rdo;
季曉鷗沉默片刻,輕聲問了另一個問題:&ldo;她沒有家人嗎?&rdo;。
&ldo;離婚很久了。&rdo;趙姨說,&ldo;只有兒子跟著她,還在上學,大學生,正是花錢的時候。&rdo;
那天晚上季曉鷗沒有睡好,眼前揮之不去的,一直是那個女人近似麻木的微笑。說起來股骨壞死在現代醫學裡也算是疑難病症之一,骨壞死造成的傷害不可逆轉。晚期患者只能依靠柺杖和輪椅活動,失去生命活力的股骨則會像脆弱的石膏一樣持續塌陷,直到患者死去。那種麻木,也許就是對生命無常的屈服。
季曉鷗無法想像一個孤獨的骨壞死患者,明知生命在一天天走向最後的結局,該如何度過她剩餘的時光?是否每天都倚在床頭,沒有表情,沒有希望,靜靜等待黑暗吞沒房間裡最後一絲光亮?
輾轉很久,最後她爬起來,在自己的部落格裡寫下今天的見聞。季曉鷗的部落格名叫&ldo;無處告別&rdo;,這個部落格專欄她已經開了三年多,因為文字輕俏活潑,粉絲眾多,在網上很有點兒名氣。
她平日鍵盤寫字很快,今天的博文卻更新得異常艱澀。幾千字的正文花去她將近一個小時的時間,在博文的最後,她字斟句酌輸入一段文字。
我一直以為上帝知道一切事實,但現實卻是祂不知道這樣描述的事實。我從沒有像今天一樣,渴望生活在一個人人都有生存保障的地方,沒有對飢餓的恐懼,沒有無錢治療疾病的無奈,擦肩而過的每一個路人,心中都有足夠的安全感,臉上擁有發自內心的從容與微笑。
後來一個多星期的時間,不管再做什麼,某個不經意的瞬間,季曉鷗總會想起那個女人,想起她臉上那個苦澀的笑容。甚至在午夜夢回的瞬間,那縷苦澀都緊緊纏繞著她,揮之不去。
季曉鷗知道這是自己最大的弱點,從小被長輩保護得太好,以致她的心臟過於柔軟敏感,只能接受陽光正面的童話和假象,卻經不得一點兒真相和現實的衝擊。幾年前她曾嘗試過每週去民間收養棄嬰的機構做義工,但面對生命中悲慘殘酷的一面,她的心理承受能力嚴重不足,只做了半年便有了憂鬱症的先兆,只好無奈退出了。此事一直是她心中抹不掉的愧疚,每次想起那些童真的小臉,她都覺得應該再做些什麼事,才能彌補自己半路逃脫的遺憾。
趁著一個預約客人比較少的上午,季曉鷗先去商場買了一床蠶絲被和其他生活用品,憑著記憶又摸回那晚去過的地方。
她沒有提前打招呼,女人來給她開門的時候,臉上明顯有吃驚的痕跡,隨後換上感激的微笑。不過這一次,或許是在白日的光線裡看得清楚,那麻木的笑容背後,若隱若現的分明是隱藏的絕望。
女人的話不多,因為她每說出一個長句子,都要按著胸口氣喘很久。不過摩挲著那床嶄新的蠶絲被,她乾枯的眼睛彷彿一下亮起來,一口氣說了一堆話:&ldo;兒子從學校回來,一直說要床新被子,原先給他絮的那床太厚了,小孩兒火力壯,學校的暖氣也太熱,我正愁著呢,這下好了,閨女,謝謝你!&rdo;
提起兒子,她明顯興奮起來,蠟黃的臉奇蹟般染上一層光暈,晦暗的氣色去除大半。季曉鷗的目光掃過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