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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大宣國永寧正年,是濃墨重彩的一年。
過去的大半年裡,聞綺年作為一名小嬰兒,全無行動力,任人擺布的滋味十分不爽,加之心情時常沉鬱不已,她快憋瘋了。
在這個陌生世界,誰也不認識,任何人都與她無關。何況她猶記前世恩怨,難以放下。
啊…苟且偷生不僅痛苦,也並無價值,但求一死。
為了這個念頭,她苦苦煎熬著,直到有一日,她發現自己能夠在床上翻身了!這終於讓聞綺年振奮了些。
之後的每一天,她都在努力訓練自己,企圖進步,只等著有朝一日可以站起來。
倘若能站起來,即有了自殺的機會。
那天午後,秋日還十分熾熱,人們用過午膳後,都是一副昏昏欲睡的樣子。
高牆大院外的衚衕口趴著幾隻懶洋洋的狸貓,不時打個呵欠;守門小廝皆歪在一處竊竊私語,趁著閒暇玩骰子;內院的丫鬟嬤嬤們也都神色懨懨,或在大樹蔭涼裡打扇,或在亭子裡飲涼茶。
正屋內室只有她和一個小丫鬟,旁人以為她睡得正香,都出門去做自己的事了。
七個月大的聞綺年冷靜地假寐了片刻,直到守著她打扇的丫鬟鬆懈了精神,腦袋開始上下啄米,她才慢慢睜開眼,轉著黑白分明的大眼睛,警惕著屋門的動靜。
丫鬟終於抵不住睡蟲的誘惑,身子一歪,手中扇子滑落,閉上眼找了周公相會。
就是現在。
聞綺年使勁掀開軟被,用小手緊緊抓住了床前的懸帳,借著力,顫顫巍巍地在床邊站了起來。
這拔步床比現代床高多了,加上床前三階,距離地面近約有一米高。她的小短腿尚且綿軟無力,總有種想一屁股往後坐去的感覺。
必須趁現在向床下栽去,不能再拖了。聞綺年的杏眼裡全是不符年齡的凝重和哀傷。
墜崖後的這段嬰孩時光,就像是偷來的,幫助她遠離了那個被母親逼迫了二十三年的人生。不過她終究是一縷帶著記憶的異魂,沒有辦法欺騙自己是一個正常的小嬰兒。她無時無刻不在回憶著那場車禍。
有人說,每一個自殺的人,都在腦海里演練了無數次,只是最後一次,實在沒能熬過去,就毫不猶豫地成全了自己。
當時,她和衝突已久的母親在車內再次發生了激烈爭吵,而這直接導致了她情緒崩潰。
耳邊嗡鳴,頭痛欲裂,那個自殺的念頭又浮上心頭,於是聞綺年沒有一絲怯弱,踩下油門就企圖墜崖自殺。
病發之際,她根本沒有顧及到副駕駛座上的母親。又或者…踩油門的那一刻,她心底也是惡意斜生,想讓母親和自己一同消失在人間。
但是那個畫面實在讓人恐懼。崖底的草地上,兩人被車架死死壓住,濃稠的汽油滴答流淌著。
短暫清醒過來後的她面前一片暗紅,那是母親血腥殘破的遺體。枯草上黑紅駁雜。迴光返照的幾秒中,她害怕極了,她不知道自己都做了什麼。
落到這個地步,母女一場,究竟是誰欠了誰?
聞琦年的父母十分重男輕女。十八歲那年夏日,她忘記提醒出門的弟弟滑板區正在維修。
弟弟拿著滑板遠去,然後死於顱腦大出血。
從此,她的抑鬱情緒越發嚴重。
而家中,父親選擇在工作應酬中放縱自己,鮮少回來,一直以來就很嚴苛的母親則變本加厲……
四歲時,母親皺著眉:「長大以後琦年想當什麼?……美術老師?不許,聽好,你要當銀行家,知道了嗎?」
十一歲時,母親揉了宣傳單:「學架子鼓有什麼用?你居然想當那種女孩子!爸媽賺的都是血汗錢,你怎麼就不學好呢?給你報了鋼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