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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稚拙的孩童，用顏色不對的蠟筆畫出來的太陽。

2010年的春節快要到了，可是在我們家，沒人關心這個。

迦南迴北京去了，哥哥的案子馬上就要開庭了。在判決結果下來之前，我不允許自己想到底要不要去北京這件事。開庭前一週的那個星期六，龍城突然下了好大的雪。清早的時候外婆站在客廳的視窗，痴迷地看著外面的雪地。當爸爸站在院子裡用鐵鍬剷出來一條路的時候，外婆著急地拍著窗玻璃，爸爸進來問她怎麼了，她說：&ldo;你全都弄壞了，你都弄壞了。&rdo;‐‐她的意思是說，爸爸把整齊乾淨的雪地弄壞了。

就是在那個雪後初霏的早上，我跟媽媽還有姐姐一起去了普雲寺。姐姐悄悄沖我做了個鬼臉：&ldo;你打算跟菩薩說什麼?&rdo;我也沖她擠了一下鼻子：&ldo;要你管。&rdo;媽媽在我們前面不動聲色地說：&ldo;在佛堂上，你們倆有點規矩行不行?&rdo;‐‐語氣酷似電視上民國戲裡的老太太。然後媽媽把香插進了香爐的空地裡，然後跪下來磕頭。那裡已經有那麼多支香，我只好相信，每一支香是誰上的，菩薩都記得清。

&ldo;鄭南音，&rdo;媽媽壓低了聲音罵我，&ldo;磕頭的時候手心要朝上，連這點規矩都不懂啊。&rdo;可我覺得這依然是好事情，幾個月以來，這是她第一次罵我。

&ldo;三嬸，我們要不要求籤?&rdo;姐姐間。

&ldo;算了。萬一求出來下下籤，你說是信還是不信呢?&rdo;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周遭都是面色平和的善男信女，媽媽的神情也變得輕快了很多。

&ldo;東霓，你說……&rdo;她的眼神掠過大殿前面那幾個陳舊的，供人叩頭用的墊子，&ldo;下雪不冷，化雪冷。你把冬天最厚的那幾件衣服，送去看守所給他吧。&rdo;

我和姐姐有些訝異地相視一笑。她終於肯主動提起哥哥。

&ldo;我知道，對了三嬸，&rdo;姐姐自告奮勇地轉移了話題，似乎比媽媽自己還害怕尷尬，&ldo;你聽說過沒啊，普雲寺門口有個很著名的乞丐‐‐他長得就像個不倒翁，沒有手也沒有腳，我有好幾個朋友都見過他，都說他整個人看上去就是一個被腰斬了的正常人，可是，慈眉善目的。也不知道今天他出來沒有，我們能不能看見他……&rdo;

姐姐後面的話我都聽不見了，因為，我在那些拎著香的人群裡，看見了蘇遠智。

我覺得我已經有快要一輩子沒看見他了。我悲哀地發現，不知是做賊心虛，還是心臟本身殘留著過去的記憶，胸口處那種生猛的悸動一瞬間翻出來很多高中時代的記憶。其實，直到今天，我想起蘇遠智這個人的時候，腦子裡第一個跳出來的，永遠是他穿著高中校服的樣子。他朝我走過來，邁上了一級石階，他是打定主意省卻一切寒暄了，甚至都沒跟我媽媽和姐姐打招呼。他只是開門見山地說：&ldo;我回來了。我的意思是，我在龍城找到了工作，我哪裡都不會去了。&rdo;

我用了十幾秒鐘的時間發呆，直到我確信我明白了他的意思。

&ldo;這麼久你都沒出現，我還以為，你同意跟我分手了。&rdo;我當然沒有說實話，我不會笨到以為我們倆之間可以這麼容易就一筆勾銷。我們只是心照不宣地一起逃避了現實，直到此刻，他在普雲寺的門口找到我。

在那間最熟悉的店裡，他為我點了我每次都會點的套餐和卡布奇諾。在他點菜的時候，我還在無意義地翻著選單。他對服務生說：&ldo;可以了。&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