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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很快意識到自己成了宇宙動物園裡的標本,而籠子被細心地塑造成舊電視節目中的樣子。他猜測著他的看守什麼時候才會出現,有著什麼樣的外觀。
這種期待多愚蠢啊!他現在明白了,一個人會仍抱著希望想要看到清風,或繪出烈火的真實形狀。
然而身心的疲憊感征服了他。最後一次,大衛?鮑曼睡著了。
這是一次奇異的睡眠,並不是完全沒有知覺。有什麼東西象森林中的晨霧一般侵入他的思想。他只是朦朧中有所感覺,因為全面理解的衝擊會毀掉他,正好象此刻在四壁之外熊熊燃燒的烈火一樣。在造物者不帶感情的考察下,他既不抱有希望,也不感到懼怕。
在那場長眠中,他有時夢見自己醒了。很多年過去了,當他偶然注視著一面鏡子,裡面是一張連他自己都幾乎認不出的皺紋滿布的臉。他的身體已漸衰竭,生物鐘的指標正拼命地轉動,朝著永不可能達到的午夜時分衝去。就在最後一刻,時間猛然停頓‐‐然後倒流而回。
記憶的源泉疏通了,在受到操縱的情況下,他重又經歷自己的過去,正在被洗掉頭腦中的知識和經驗,被送回童年。當然,什麼也沒有丟失。他一生中每一刻所經歷的,正在被安全地儲存下來。一個大衛?鮑曼停止存在的時候,另一個大衛?鮑曼正在得到永生,物質的一切將被毫無留戀地拋棄。
他是孕育中的神祗,尚未為出世做好準備。年復一年,他飄蕩在囚室中,知道自己以往是什麼,但對未來將成為什麼一無所知。他仍未定形‐‐某種介於蛹和蝴蝶之間的狀態,抑或只是介於毛蟲和蛹之間……
接著,停滯被打破了:時間重又加諸他的小世界。乍然出現在眼前的黑色矩形厚板象是久別重逢的老朋友。
他曾在月球上見過它,在環木星軌道上碰到過它;而且不知何故,他還知道他的祖先在久遠的年代裡也曾與它相遇。雖然它仍承載著深不可測的秘密,但他已非完全無從理解,他現在已瞭解了它力量的一部分。
他意識到那不是單獨的存在,而是一個集合。而不管測量儀器如何檢測,它的大小總相同‐‐需要多大就有多大。
現在,有關它邊長的數學比例,平方序列1:4:9是多麼不言自明啊!以為這序列就到此為止,就只限於三度空間,這種設想又是多麼天真!
當他聚精會神地思考這個簡單的幾何問題時,空空如也的矩形內充滿了星斗。那間旅館套間‐‐如果它的確存在過的話‐‐消溶在其創造者的思想中,他眼前是銀河系的明亮漩渦。
這好象是個精雕細琢的美麗模型,襯託在一塊塑膠板上。但它就是現實,他靠著比視力更敏銳的感覺已掌握其全部奧秘。如果他願意,他可以將注意力集中於它所包含的億兆星球中的任何一顆。
現在,他飄浮在恆星的長河中,在光焰如炬的銀河中心與散落邊緣的寂寞孤星之間。那兒是他的源流之始,在空中暗谷的遠端,暗谷如蜿蜒的黑色巨帶,沒有一顆星星。他知道,這片只有靠遠處的火焰輝映才能勾畫出其輪廓、毫無形狀的混沌,是還未使用過的創造素材,有待開發的演化原料。這兒,時間還未曾開始,只有當燃燒著的星星經過漫長的歲月悄然而逝,光明和生命才會在這片空間裡重新被塑造出來。
他曾經不知不覺橫穿而過:現在,做了更充分的準備,雖然他還對是什麼力量在推動駕馭著他完全一無所知,他必須要再次穿越。
銀河系遠非他以前的智慧所能想像:無數星星和星雲象是以無限大的速度與他擦肩而過。幻影般的恆星在他身邊炸裂,或是當他象個影子一樣穿過它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