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頁(第1/2 頁)
清柔的月色下,她當初的親筆墨跡潦草又敷衍,誰能料如今之赤熾情深。
永仁二年四月二十八日
謝淖
卓少炎
於今締千秋燕好
赤繩早系,白首永偕
兵馬為禮,謹訂此約
他垂下手臂,指腹微微摩挲上面的幾字。
千秋燕好。
懷中的女人與他隔衣相擁,二人親密而再不可分。他以目光撫摸她的睡容,久久不捨闔眼。
他所念之千秋,何止無戰之當下,更在與她之燕好。
而她既以兵馬予他所望之千秋,他必以千秋證他對她之深愛。
快近天明時,她在他懷裡動了動,抱住他一條胳膊,於半夢半醒之間喃喃喚他:「……炳靖。」
這二字隨著鄂王之死湮滅,世間本已不該再有人叫。但這二字自她口中出,叫他聽得心都軟了。他親了親她的耳垂,應了聲:「嗯。」
若她喜歡,這二字便歸她一人所屬。即便這世間不該再有人叫,可只要她喜歡,縱以這二字喚他無數聲,又有何妨。
……
晉京。
天明時分,崇德殿御案前的燈燭終於熄了。
譚君看著宗正寺的人奉旨而去,轉頭看向御座上的少年,問道:「陛下要將鄂王的名諱從戚氏宗室玉牒上除去,陛下心中恨鄂王到了這等地步?」
戚廣銘聞聲抬眼。
他漠然道:「朕是恨他。殺父之仇,多年之辱,朕恨不得將他曾存於世的所有痕跡都統統抹除。朕有何錯?」
譚君眉頭微陷。
戚廣銘又道:「朕知道,老師是為了朕的名聲考慮。他生前並未伏罪,若生後事朕下手太狠,老師怕朕會落下惡名。倘非老師之前因此故而多加攔勸,朕早已將他生前之政罷廢、將他之餘黨處死了。朕為了壓下清臣們口中的議論和手中的筆,已忍了近兩個月,朕還要忍到何時?」
譚君沉吟,問:「陛下昨日,是不是又見了永安郡防禦使。他同陛下說了些什麼,讓陛下如此難安?」
「六叔是來見過朕。但朕方才所言,同六叔毫無關係。老師之教誨,朕時時記在心頭,又豈會輕易被人拿捏左右?」
「陛下如今身居大位,任何決策都須慎重。永安郡防禦使督辦桓、睿二王一案,多次請旨判二人斬刑,又欲戮清鄂王餘黨,這些事情,陛下如今打算作何處置?」
「該殺的,統統都殺了。」
少年的聲音仍然漠然,毫不猶豫地回答道。
譚君慎重地確認:「陛下當真想好了?」
戚廣銘先是沉默了一下,然後突然發怒,高聲道:「朕有什麼可怕的?朕如今還有什麼須顧忌的?朕昨夜閱報,大平至今沒有絲毫動靜!鄂王封地與謝淖舊部人馬,都已被收歸了朝廷!奏報亦經老師過目,難道還能有假不成?!至於那些清臣的嘴和筆……老師經鄂王一事,如今在朝中聲隆望高,文臣們有誰不敬老師之錚錚風骨?朕做什麼,只消老師不開口,其他人誰敢上諫,誰敢責朕?!」
譚君目光鑠鑠地看著他。
這道目光令少年生畏,漸漸收斂了怒氣。少頃,他的語氣中添入一絲示弱,又添入一絲求助,他以少年單純的眼神望向譚君,放平了聲音道:「老師……老師如今是朕唯一能相信的人了。朕就只這一個心願,望老師能助朕、成全朕。往後,朕一定事事都聽老師的話。」
譚君收回目光,對著御座行了個一絲不苟的臣禮。
他未同意,卻亦未再進諫,似以此姿態默許了少年想要做的事。禮罷,他徐徐離殿而去。
……
刑獄深牢。
獄卒看清來人,忙上前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