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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諒我吧,孩子,至今我還記得你對我的指責:“中國人要都像你這樣,早就亡國啦!”
於菱衝著他爸苦笑了一下,並不是有意地反駁:“書是路媽媽去看我時留下的。”
“她?”
“路媽媽找到我可是不容易,就是不讓她進,她乾脆坐紅旗車來,硬往院裡衝,那些狗們攔不住了,她說她是失去兒子的母親,有權利來看望孩子,無論犯了什麼樣的王法,總是許可親人探監的。”
於而龍望著他老伴,而她,也凝視著自己的丈夫,都從心裡感到“將軍”那無言的愛。老頭子自己被搞得焦頭爛額,路大姐還拖著病去奔波。這位已經嘗過一個兒子丟散,一個兒子犧牲的媽媽,又承受起做母親的苦痛滋味,也許失去兒女的婦女,母愛會更加強烈吧?
開車的鈴聲響了。
忽然,那輛淺茶色的上海車一直開到站臺上來,他們全家都以為王緯宇來了,因為於菱是他以工廠革委會名義,聯絡安排到沙漠那邊的;倘若不然的話,連這點相應都沾不著。難道他會像多年前送於蓮那樣,又在站臺上手舞足蹈,扮演得意的角色?只見小車司機從車裡捧出點心和水果,對於而龍講:“王主任說他要開個會,來不了車站,叫我把東西給菱菱送來,順便接你們回家。”
“哦!你來了——”於菱向司機打著招呼。
“等著吧,菱菱,我也快來跟你做伴了!”司機聳著肩膀回答。
於而龍認出來了,正是年初那個給於菱運花圈的司機小夥子。他把一件件東西全遞給了車窗裡的於菱,於菱接不過來,樂了:“喝,緯宇伯伯,以為我真的去西伯利亞了!”
謝若萍緊忙瞪她兒子一眼。
“哦,差點給忘了,還有王主任一封親筆信,沒封口,你看看就明白,到那兒交給管理你們的人,讓他給轉交上去,大概會有些照應吧?”
當母親的衷心感激地說:“緯宇伯伯多關心你呀!”
於而龍關照司機先走,不必等他,司機也瞭解老書記說一不二的脾氣,不想勉強,便先開走了。
列車也終於啟動了,謝若萍和柳娟再忍不住,熱淚奪眶而出,那個父親被殺死,愛人被奪走的舞蹈演員,哭得像淚人兒一樣。獨有於蓮,跟著列車往前跑,叮囑著她的弟弟:“勇敢些,一定要勇敢地生活下去。菱菱,千萬不要洩氣,至少,我們能活得過他們。”
於菱大聲地回答:“我懂,姐姐,我懂,你們放心吧!”他一邊說著話,一邊把那封王緯宇的親筆信扯了個粉碎,扔在月臺盡頭。
列車駛出車站,速度越來越快,於蓮不追了,站在那兒,望著她弟弟越來越模糊的身影,淚珠像線似的一串串流下來。
載著於菱的列車,終於完全消失在那霧濛濛的黑夜裡去了,黑暗把那個畫漫畫的罪犯給吞噬掉了。全家人呆呆地站在月臺盡頭處望著,似乎想從這迷霧般的夜幕上,尋找出什麼答案。
然而,那是一個能得出正確答案的世界麼?
“走吧,回家去吧!……”站臺上已經空無一人了,這也許是一列最晚發出的列車,整個車站都安靜下來。靜得使人感到完全不能習慣,一個鎮日間喧囂的車站,突然猛一下變得這樣沉默、這樣空寂、這樣陰暗。燈光一盞接一盞地熄滅了!彷彿車站剎那間死去了一樣,變成了一個失去生命的軀殼,而這個軀殼正以沉重的壓力,緊緊地壓在這四個失去親人的送行者頭上。
“回去吧!菱菱不會回來的了,柳娟,走吧!”
那個苗條頎長的姑娘佇立著,好像沒有聽到似的。
“別站著啦!娟娟……”謝若萍說著,不由得鼻子又酸了。
“阿姨,你們先走吧!別管我啦!”柳娟回過身來,婉轉地懇求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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