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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江滔哼哼冷笑,「我為國家的教育事業奉獻了青春和健康,國家給了我什麼?屁也沒有。」這是他十多年的口頭禪了,「這世道我看透了,哼,全得玩完。」
吳萍叫他少說兩句,孫江滔越罵越上火,總之他對整個社會,整個時代都非常不滿,事實上世間萬物沒有什麼能讓他滿意的,尤以眼前這個孫亦珊最為狼心狗肺,忘恩負義。孫江滔嘴裡嚷嚷說暖氣吹得他燥,把病號服也給脫了,穿了條鬆鬆垮垮的秋褲,上身索性光著。吳萍忙說:「珊珊在呢,你穿上衣服。」
孫江滔原來是個挺斯文愛面子的人,這幾年走下坡路,成了個老無賴。進了兩次派出所,更破罐子破摔了。「這算什麼?」 他盯著手機,冷笑道:「那拘留所裡邊洗澡都是光著的,幾十號人盯著你看。」
「別理他。」吳萍跟竇方說,拆了一次性筷子,她把炸的帶魚排骨什麼的都往竇方面前堆,東西都冷了,油浸浸的,塑膠盒一開,香氣撲鼻。「珊珊你吃,」她又說,「老孫也吃點。能動不?我給你餵啊?」
竇方沒動。孫江滔費勁地靠在床頭,拿了一瓶啤酒,用牙咬掉瓶蓋,灌了幾口,眼睛斜盯著手機。吳萍又掏出一小包鹽,那是才跟醫院的食堂討的,在病房裡裡外外撒一撒,「去去晦氣。」孫江滔陰沉著臉,過了一會,「全他媽白眼狼。」他忽然又爆發了,嘿嘿地笑,「出錢出力養了十來年,養成仇人了哇。」
「我先走了。」吳萍一回來,竇方就說。
「我帶來這些吃的你還沒動呢,」吳萍還攥著毛巾,臉上帶點討好的笑容,「再坐會吧,咱們一家三口,就當提前過年了。「她一伸手,竇方就往後退。吳萍愣了一會,賭氣自己抓了塊炸魚,又開了瓶啤酒,才喝了一口,就抹起了眼淚。
「你們回去吧,別跟著我了,」竇方也不知道自己哪來的勇氣說大話,卻只能硬著頭皮,「我賠你們錢,等再過幾年……」
「賠錢?」孫江滔在床上掙扎著要爬起來,「你說的輕巧!你能把我孩子的命賠給我嗎?」
「她出車禍死的,跟我沒有關係!」竇方也像個鬥雞似的紅了臉,握著拳頭。
孫江滔通紅的眼睛惡狠狠地瞪著她,「你再說沒關係?沒良心的臭婊子,我饒不了你……」
竇方聽不下去了,起身就往外走。吳萍還拎著包追出走廊,讓她把那些吃的都帶回去,竇方沒聽,一直跑出了醫院。夜已經深了,街上還很鬧,零零星星有炮仗的聲音。忽然有來人把她胳膊死死地扯住了,竇方嚇一跳,猛然扭頭,是吳萍。「珊珊,」吳萍在暗淡的夜色裡追尋著竇方的眼神,「你別怕,我跟你爸早說好了,等明天他能下地了,我們就走,肯定不再騷擾你。你看,你看,火車票我都買好了。」
竇方看不清火車票上的字,她有點不敢相信,「真的嗎?」
「真的。」吳萍發誓似地說,然後她把一個沉甸甸的包裹塞到竇方懷裡,「這裡都是給你帶的,你留著過年吃。」竇方不禁接過包裹,她先是覺得這種驚喜很不真實,又因為吳萍而滿心難受。在那一瞬間她腦子裡湧出很多念頭,一會想,她再也不要見他們了,她什麼都不欠他們的。一會又想,她要給他們一筆養老錢,算報了他們的恩,然後再跟他們徹底斷絕關係。
錢錢錢,錢從哪來呢?她的腦子被這個字眼塞滿了。有個喝得臉紅紅的男人,在街邊冷盤攤上買滷肉,竇方盯著他掏錢包、結帳,一時入了神。隨後她意識到,總歸,應該能過個安心的年了。她從小就特別喜歡過年,總是對新的一年充滿期盼。竇方又有些高興起來。
第二十四章
次日竇方的手機出奇安靜,連彭樂也沒有再找她。竇方得償所願,痛快地睡了一個懶覺,等她醒來時,已經下午了。外頭的天是鉛灰色,物業辦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