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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艄公是個鬚髮斑白的長者，胸前飄著一部半尺長的白髯。他帶著慈祥的笑意望著這一對青年男女。周天虹也親切地同他打了招呼，然後與高紅對面而坐。接著船就開動了。

白洋淀，確實是華北原野上的一顆明珠。周天虹雖在澱邊活動過，還從未到過澱裡。今天也許心情特別愉快，看到白洋淀天光水色，實在美極了。放眼望去，那一個一個的漁村，就像浮在水面上的綠島一般。船行在一叢叢蘆葦間，就像穿過一道道綠色的衚衕，而一旦穿過衚衕進入大澱，霍然間海闊天空，又是一番天地。這時往上看是藍天白雲，碧空如洗，往下看，藍天白雲又反映在澱水裡，天水一色，一葉扁舟就彷彿飄遊在空中。一對經過烈火烤煉的戀人相視而笑，簡直像神仙般的歡樂。尤其是高紅，幾年來令她身心交瘁的緊張、焦慮和無邊無際的愁苦，曾像一座大山似的壓著她，今天才算脫身而出，有如鳥兒一般地輕鬆自由了。

周天虹的一雙眼睛簡直離不開高紅。時時刻刻注視著她，就像看不夠似的。現在他看見高紅伏在船舷上，正在欣賞著清清的澱水。那水簡直清得見底。每根水草，都有一支支長長的紅莖，像絲繩一般從水底飄到水面上。高紅也許覺得它太可愛了，就坐在船舷上脫去鞋襪，把一雙美麗的赤腳泡在澱水裡。有時候，她的腳被紅色的水草纏住，天虹就趕快把水草拽掉，兩個人就咯咯地笑上一陣子。

在船兒悠悠行進中，有一陣好聽的鑼鼓聲從水面上飄過來。兩個人舉頭一望，遠處水面上飄著幾隻漁船，鑼鼓聲正是從那兒飄過來的，隱隱約約似乎還伴著一兩句歌聲。周天虹眯細著眼望了望，轉向老艄公問：

&ldo;老大伯，他們敲鑼打鼓是幹什麼的？&rdo;

&ldo;那是在趕魚呢！&rdo;老艄公笑著說，&ldo;把魚趕到一處，就好下網了！&rdo;

兩個人看了一陣風景，又傾談起來。

&ldo;我們的老同學晨曦呢？他現在怎麼樣了？&rdo;高紅問。

&ldo;他已經犧牲了。&rdo;周天虹沉重地嘆了口氣。

&ldo;他不是在報社嗎，怎麼犧牲了？&rdo;

周大虹就把晨曦如何要求到冀中工作，如何來到肅寧任縣長，如何能幹，以及最後如何被俘，犧牲得如何壯烈，講述了一遍。眼瞅著高紅的眼圈紅了。

&ldo;太可惜了！&rdo;高紅掏出手絹擦了擦湧出的淚水。停了半晌，又說，&ldo;他是個好人。一個心地善良、誠實的人。表面看，他沒有什麼，實際上很內秀，很難想像，他怎麼能寫出那麼多好詩！&rdo;

&ldo;是的。&rdo;周天虹說，&ldo;他也愛過你。&rdo;

&ldo;你怎麼知道？&rdo;高紅驚問，兩頰飛紅了。

這句話，周天虹本來不準備說，竟一時脫口而出，只得回答說，他是在晨曦犧牲後，檢查烈士的遺物時發現的，&ldo;他的日記上幾乎有整整一頁說了這件事，但是他考慮我們倆的友誼主動放棄了。當時我幾乎感動得掉了眼淚，因此，我認為他不僅是個誠實的人，而且是個靈魂高尚美麗的人。&rdo;

&ldo;你說得很對。&rdo;高紅緩緩地，帶著深深的感情和憐惜說，&ldo;他的這種情感，我也偶爾察覺到。只是他沒有挑明，我也不願傷害他。&rdo;

過了一會兒，高紅又問：

&ldo;高鳳崗呢？也就是我那位丟人現眼的家兄，他怎麼樣了？&rdo;

周天虹怕高紅傷心，本來不願提他，現在既然高紅問起，只有一五一十地回答。最後說：

&ldo;殺害晨曦的雖然是毛驢酒井武夫，但是他也在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