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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門一推便入,分花拂柳直至正廳前,鳳九腦門上的虛汗已凝得豆大。她一面佩服自己病弱到這個地步竟還能一路撐著摸回院子,是個英雄,一面腿已開始打顫,只等見著床便要立僕。
眼見廳門咫尺之遙,手抬起來正要碰上去,一聲低呼卻從雕花門後頭傳出來,將她半抬的手定在空中。
鳳九稍許探頭,朝裡一望。目中所見,廳堂正中的四方桌上點了支長明燭,長明燭後頭擱了張長臥榻,此時斷不該出現在此地的橘諾,正懶懶倚躺在這張臥榻的上頭。阿蘭若名義上的夫君息澤神君側身背對著廳門,坐在臥榻旁—個四方凳上,垂頭幫橘諾包紮一個手上的傷口。興許是做過神官之故,阿蘭若這位夫君,瞧著與比翼鳥闔族都不甚同,舉手投足間自成一副做派,疏離中見懶散,懶散中見敷衍,敷衍中又見冷漠。此時幫橘諾包紮傷口,動作裡方勉強可尋出幾分與平日不同的認真細緻來。
鳳九在院門口一愣,只道九曲籠中的酷刑將腦子折騰得糊塗,—徑走錯了院落。輕手輕腳退回去,拂柳分花直退到院門口,突然瞧見茶茶從分院的月亮門轉出來。
忠僕茶茶舉目望見她,一怔後直奔而來,欣喜不能自已地抓住她的袖角:“殿下你竟自個兒平安回來了,方才正殿並幾處陪殿好大的火事,茶茶還擔心火事蔓到地牢,殿下有沒有傷著哪一處? ”不等鳳九回話,又趕緊道:“火事剛生出來陌先生便從面壁處趕回來尋你,殿下回來時同陌先生錯過了麼? ”
鳳九打量一眼茶茶,打量一眼花樹中露出個簷角的廳廂,沉吟道:“這麼說沒有走錯路,不過我方才似乎瞧見橘諾……”
茶茶撇嘴道:“息澤大人住的小院同大公主住的陪殿離正殿近些,皆被火舔盡了,大公主身子抱恙,君後安置她在我們這處一歇,”小心抬著眼皮覷鳳九臉色道:“息澤大人作陪……亦是,亦是君後之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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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九自然看出茶茶目光間爍為的什麼,藉口想在院中吹吹風飲壺熱茶,將她打發下去備茶具了。她此時其實極想挨個床鋪躺 一躺,並不想飲茶,但曉寒居乃是一院帶一樓,她的臥廂恰在正廳的上頭。她此時沒有什麼精神應付正廳裡頭那二位,院子裡花花草草甚多,擠挨著也算擋風,身子似乎也還撐得住,不如靠坐在花樹底下就著熱茶打個盹兒,也候一候蘇陌葉。
這個盹兒打得長久,睡著時明明還覺著有些風涼,睜眼卻覺得很暖和,垂首見身上裹著件男子的外袍,耳中聽進一個聲音:“睡醒了? ”仰頭果然見蘇陌葉坐在花樹旁一個石頭凳子上。
鳳九茫然同他對視了半刻,道:“你早曉得行宮今夜會有大火,阿蘭若會被困在火中罷? ” 、
蘇陌葉似乎早料到她有此一問,良久,道:“今日有火我知道,但當日火起之時,阿蘭若一直在這曉寒居中寸步未出,我也未留意火是否蔓進了地牢中。”瞧著她,又道:“其實,她從不曾惹出什麼禍事被關進地牢過,你同她不一樣,你們遭遇之事自然也不會一樣。”
這個答案鳳九隱約有所察覺,輕聲道:“既然無論如何我無法復刻她的人生,你又要如何曉得她的死因? ”
蘇陌葉淡淡道:“其實這個世界,原本就是失之毫厘謬以千里,變數多如香水海中的蓮瓣,或許誰平白多打一個噴嚏也會致它同當初的世界大不同。可你知道這樣多的變數當中,有什麼是無論如何也不會輕易改變的麼? ”
瞧著她迷茫的眼睛,道:“可還記得太晨宮前芬陀利池中人心所化的白蓮?瑤池中的蓮盞常知四時變幻,朝夕晦明,芬陀利池中的萬盞白蓮卻是亙古不變,”一時語聲飄渺,像是自問自答:“不變的是蓮耶,是人心耶? ”
鳳九介面道:“是人心。”
蘇陌葉讚賞地看她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