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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幕透亮,那孤直的身影很快到了面前,傘面向唐粒傾斜。雨聲裡,周憶南面色和緩:「走吧。」
視線相撞,唐粒心跳得很慌,周憶南穿著正裝,眉宇間有些疲乏,可能是從正式場合趕來,他虛攬了一下唐粒的肩,唐粒收傘躲到他傘下。
長柄傘的傘面很大,遮擋兩個人還有空餘,周憶南仍然把大半都遮向唐粒。白日氣溫很高,雨水平添了寒意,她被淋得透濕,襯衫貼在身上,裙擺濺了泥點,看到她的時候,她在發冷。
周憶南身量高,為了遷就唐粒的身高,他把傘打得很低,朝唐粒傾身,極富侵略性。唐粒心亂,伸手抹掉臉上雨水,想找點話說,但腦子裡所有雜緒硬是湊不出一句話。
幾輛卸貨車擋了路,周憶南的車停在幾十米外。到了車邊,他一手撐傘,一手拉開後座車門,唐粒鑽進車裡。車載空調的氣溫開得很高,她立刻感覺全身一暖。
周憶南收傘上車,載著唐粒駛離倉庫。車裡很乾淨,唐粒放緩呼吸,從淋濕的帆布包裡摸出手機,用紙巾把它仔仔細細擦乾淨,這手機她才用了兩年多,進水修起來貴。
周憶南單手開車,拿過搭在副駕椅背上的西裝外套,揚手扔到後座:「擦下頭髮。」
黑色西服乾燥溫暖,一看就很考究,唐粒愣住,周憶南透過後視鏡看她:「當心感冒。」
唐粒拼命沉斂心神,再扭捏也不是她了,她解開發繩,拿起西服擦頭髮,偷偷低嗅幾下。它是個以面料和剪裁贏得口碑的品牌,帶有淡淡的男人氣息,像個菸草味的擁抱。
這一帶紅綠燈多,周憶南低頭操作手機。唐粒披散著長發,寸寸縷縷擦乾它:「周總監,我拿去乾洗再還你,可以嗎?」
周憶南注意力在手機上,沉頓了幾秒:「不用,你放在那兒。」
唐粒又失語了,鼻子突然發癢,別開臉,捂嘴連打兩個噴嚏。
冷熱交激,人很受罪,周憶南把手機扔回副駕座位,又透過後視鏡看唐粒:「等下洗個熱水澡,喝點熱的。」
唐粒嗯了一聲,把黑色西服摺疊平整。路燈的幽光穿過雨簾斜照進來,昏暗的車裡如同深夜的燭火間,她的心又跳得亂了頻率,低垂眼眸,用餘光偷看前面開車的人,肩平身直,白襯衫勾勒出修勁臂膀。
車內氣氛沉凝,窗外暴雨如注,雨刮器來回掃動,世界須臾清晰,又倏然昏茫。周憶南平穩開車,記憶裡有過類似的時刻,是在少年時的舊居,二樓閣樓有張軟榻,是他最喜歡的角落,常常在雨天讀一本閒書,喝冰鎮的純淨水,有時也練練吉他,累了倦了,就坐在梅花窗前,長久地凝視那雨。
那種狹小而的空間,跟此時此地並無不同,時間仿若靜止,只有奔湧的雨滴在地面水窪盪開渦汶。
車停下,唐粒望見是距離碼頭最近的大酒店。周憶南取了卡,把車開到酒店門口,轉頭說:「住一晚上吧。已經訂好了,報你名字辦入住。」
碼頭到家不算堵車都有兩個多小時車程,唐粒明白周憶南怕她穿著濕衣服感冒,她不知該說什麼好:「周總監……」
雨依然很大,酒店門前的亮光照出粗密雨絲,周憶南笑道:「你對工作很盡責,今晚睡個好覺吧。」
周憶南笑的時候,面容很溫煦,不復沉鬱感,唐粒不慌了,搓搓手:「應該的。我爸以前接過一個業務,有家印染廠往長江裡偷排廢水,造成大面積汙染。那次我才知道工業廢水得透過處理,達到排放標準才行。」
那是一起農民狀告化工企業排汙的環保案,老陳長得有氣勢,口才也好,被請去充當抗議人群的帶頭人。後來案件審理時,老陳還當上了人民陪審員,他說是職業生涯裡光輝的一筆。
周憶南眉梢輕抬,面帶讚許:「很好,我再回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