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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來石勒到處招攬中原士人,這趟雖然領回來一個小年輕,也不算什麼太離奇的事情,終究裴該不管歲數多輕,能力如何,他的門第、官品擺在那兒呢,哪怕只是千金馬骨之計,搬過來當擺設,那作用也起碼比簡道之流要大。張賓一開始並沒怎麼當一回事兒,等到昨晚石勒召集眾將和參謀人員,商議北攻洛陽之事,一直討論到夜半子時,這才告一段落。石勒隨口就說了,我新領來那個裴該,已經許了他「君子營」副督之職了。
在場眾人除了一個蘷安以外,大傢伙兒全都驚了,紛紛勸阻石勒。其實別說一直覬覦此位的徐光和程遐了,就算張賓也懇求石勒仔細考慮,再從長計議——「君子營」中人才濟濟,不全是簡道那種濫竽充數的,以一新人,還是弱冠青年擔任副督,眾人怎麼可能服氣呢?
石勒不好違背眾人之意,最終只得表示此事暫緩。然後眾將和參謀們都退了出去,石勒光留下張賓一個,繼續談話——他倚張賓為心腹,為股肱,這倒也不算什麼出奇之事,眾人早就司空見慣了。
張賓原本以為是還有一些軍事上的細節問題需要敲定,沒想到石勒直接就跟他講起了招攬裴該的經過。當然啦,天色已經很晚了,石勒並沒有長篇大論,只是大致說了一下,裴該是我在寧平城內逮著的,他態度不卑不亢,還敢當面頂撞我,毫無畏死之心,跟王衍之流迥然不同,我很欣賞他,再加上崇敬他去世的老爹,所以殺盡晉官,卻獨獨留下了他的性命。我反覆招攬,他一開始堅決不從,後來發現我逮著了他的姑母裴妃,為救裴妃,這才答應留下,但是提出了三項條件……
當講到「胡營約三事」的時候,張賓覺得挺有趣,也挺新鮮,支愣起耳朵來聽得格外仔細。裴該說他「降石不降漢」,張賓深感知己,心說其實我也差不多啊,只是沒有那麼明確表示出來而已。
他當年看到朝政混亂,自己又不得重用,乾脆借著生病的機會,辭去了中丘王帳下都督之職,一直隱居在家。趙郡也算中原樞紐之一,見天兒有各路兵馬來去,你爭我奪,張賓冷眼旁觀,仔細甄別,最後認定了石勒才是可以成就大事的豪傑,於是就手提長劍,自己跑到石勒轅門前去大呼求見。石勒雖然接納了他,但一開始也並不怎麼重視,張賓得著機會多次獻上妙計,算無遺策,這才終於確定了石勒軍中第一參謀的地位。
張賓心說我又沒有見過劉元海,我這滿身的抱負,不可能獻給他啊,我只認石勒一人——那裴該所言「降石不降漢」,與我的心境何其相似乃耳!就此對裴該產生了相當的好感。
正好石勒希望他能夠仔細觀察一下裴該,多加引導。他說我知道裴該降我,未必出於真心,但主擇其臣,臣亦擇其主,也要留給他足夠觀察我、瞭解我,進而敬佩我、仰望我,直至忠於我的時間。這種水磨功夫,就要張先生你多費心啦,終究你們讀書人之間比較有共同語言。
張賓從石勒面前離開後,就基本上沒怎麼睡,又再批閱了一段時間的公文,巡視了一下城防,然後天剛亮就跑來找裴該了。他上來提起副督承諾難以兌現的問題,就是先試探裴該,看這小年輕有無成就事業之志,有幾分可能性長留軍中,並且真能夠成為石勒的羽翼,成為自己的臂助。至於裴該的能力,他並沒有抱太大期望——終究年紀還輕,又是從小錦衣玉石長大的高品子弟,紈絝是正常,傑出是奇蹟——只是想以言辭試探,看這小夥子是不是能夠聽出自己貌似不經意的話中隱語。
人可以才能不足,但不能沒有靈性。才能不足可以學習,可以鍛鍊,若得明師培育,總能有所成就;但若天生沒有靈性,那便永世沉淪,怎麼教也不會有啥好結果。結果一探問,光從裴該的表情上他就瞧出來了:小傢伙心思挺敏,或許是個可造之才啊。
至於「挑撥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