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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夜晚,卡桑和仁索便呆在帳篷裡面。外面的夜色深濃,風聲呼呼地穿越。在這簡易的黑帳篷裡面,卡桑覺得昏昏欲睡。她看見爺爺的面孔,堆積著山川一樣縱橫的皺紋,被溫著酥油茶的文火,映出滄桑而明暗模糊的影子。在黑帳篷裡面,文火靜默燃燒的輕微聲響。爺爺聲音混沌的呢喃。
卡桑,你要記得,每一具肉身中都有數個&ldo;輪室&rdo;,它們以蓮花的形狀沿著脊椎排列,從尾椎一直抵達頭頂。一旦花瓣被砍碎,花根被劈開,整個蓮花便分崩離析,失去精血與生命。也就是說,我們靈魂所依託的肉體宣告結束的時候,靈魂就會尋找新的載體。
&ldo;所以,卡桑,你要記住,&rdo;爺爺就這樣對她說起,&ldo;我們的肉體永遠都只不過是一朵蓮花,它會毀滅。但是我們的靈魂是永存的。卡桑,你一定要有善美的靈魂。這樣,你的靈魂,在佛的撫度之下,獲得永生。&rdo;
爺爺。卡桑輕微的叫出聲來。她感到臉膛上,有著一雙手,遲疑地撫摸過去。彷彿一片溽熱潮濕的雲,掠過乾涸的大地,帶來以雨水和生的希望。
她模糊地睜開眼睛,發現是那個少年的手,依舊停在自己的臉上。突然她就猛地扭過臉,躲開少年的手。警醒地站起來。一聲不響地看著他。
少年說,你為什麼躲?
卡桑不說話。她想叫仁索,卻發現仁索不在這裡,陡然她內心隱約覺得不安定,於是她立刻就衝出去,張皇地四處尋找。最終她一個人影都沒有看到,除了沉沉逼人的夜色和沆瀣水汽帶來陣陣骨寒,一切闃靜無聲。於是她向吉卜的帳篷跑過去,其實她並不清楚這樣盲目尋找的意義。她只是被一種不可言喻的焦灼感所籠罩,急切得彷彿是在逃生。
在吉卜的帳篷外面,她緊張而壓抑地喊。吉卜。吉卜。她覺得自己的聲音是如此之小,彷彿一個啞巴在竭盡全力地叫喊卻發不出什麼聲音一般。她只能聽見自己胸腔裡面因為奔跑而越來越劇烈的喘息,以及心臟清晰侷促的跳動。她不敢進去。在躊躇不定的時候,帳篷虛掩的簾子被風撩起一道縫隙,裡面射出微弱的光。有人低聲說話的聲音隱約傳來。她心裡一陣欣喜,於是輕輕撩開簾子。
就這樣她看到吉卜與仁索糾纏在一起的身體,詭異的低語與壓抑的喘息呻吟窸窸窣窣地傳來。一堆已經熄滅的柴火,一兩點火星忽隱忽現。
她覺得無限羞恥與害怕。輕輕合攏簾子,轉身跑開。
高原的深夜。稀疏星辰灑落的光。氤氳遙遠的月色。遠處的水泊猶如寂靜的回憶一般靜默地遺失在大地上。她被這無盡深邃的空曠與闃靜所震懾。彷彿自己的身體與靈魂,就像一根細長脆弱的骨頭,快要被某種固執強烈的宿命所輕易折斷。
她頭一次覺得無家可歸。即便是爺爺去世的那個時刻,她都未曾覺得自己喪失了家。而這個夜晚,她切膚地為自己的無限孤立而疼痛起來。她知道自己無處可去。於是她走到沉睡的安靜羊群旁邊,找到晉美。無可選擇地抱著它坐下來。晉美身上暖得像一團火。
由於極端孤獨無助而產生的恥辱的眼淚,灼熱地快要溢位眼眶。她倔強地一把抹掉。
卡桑!你怎麼在這裡?
有人推醒她。她艱難地睜開因為哭泣而乾澀發癢的眼睛,看到仁索。我找了你很久!仁索對她說。卡桑不言語。仁索有些焦急地拉她站起來。卡桑眼神倔強,彷彿不屈服的小獸。昨天晚上,我也找了你很久。她對仁索說。
仁索怔住了。她慌忙把卡桑拉近自己,低聲地說,你看見什麼了?
卡桑不說話。
不許告訴別人!知道麼!不要告訴別人!仁索的語氣同時帶有威懾與乞求。
卡桑不說話。兩人眼神對峙。半晌,她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