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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do;小先生,寫封信吧。&rdo;這是略顯蒼老的聲音。金首志睜眼一看,來的是位老者,鬍鬚花白,但眼睛卻亮得異乎尋常。
信是寫給山東龍口的,內容司空見慣,無外是這邊生活尚好勿牽掛,云云。但是金首志察覺到老漢的遲疑,每寫上一句都要躊躇半天,覺得老者可能有所顧慮,不便說清。金首志不願意過多猜測,不急也不多嘴,老頭說一句他就寫一句,口述得吃力,可紙上的字跡卻清秀流暢。停頓的時候,他收住筆,有意無意地抬頭看看。老漢的衣著平常,上身土布短褂,下穿紫色燈籠褲,只是一雙眼睛深不可測。他有些喜歡這個怪老頭了,細心地封好了信封,恭恭敬敬站起身,遞了過去,說:&ldo;喏,老爺子,好了。&rdo;
老者付了錢,客套一聲轉身走了。金首志詫異,老漢的步履是如此的輕快,那背影迅速消失於攘攘市井之中。
太陽已經落到山後面去了,紅霞滿天依次呈深紅桔紅淺紅色,遠處的垂柳依依倒映在水中,粼粼波光被染得如錦緞般絢爛。暮色悄悄地降臨,忙碌的街市漸趨平靜,只有少數挑水推車人在走動。金首志依舊立於街邊,守望著彎曲的街巷,將自己頎長的影子投映於腳下,那影子又黑又長,看上去極其孤單。清朗的月色下,沒人能看清他的表情,能聽得到自己的心跳。白天寫信時,怪老頭把褡褳&ldo;丟&rdo;在了字攤上。褡褳沉甸甸的,晃一晃裡面發出好聽的聲音,估摸至少有十來兩銀子。這些銀子足以買到兩頭牛或者一間半房子,起碼不必再住破爛的窮漢店了。手捧沉甸甸的褡褳,他心狂跳不止。夜風掀動衣襟,發出微弱的聲響,他再次冷靜下來,一想到那深不可測的眼神,猛地打了個寒噤,意識到這可能是一個圈套。的確,錢褡褳是老漢故意落下的,他在考察年輕人的品質也在檢驗自己的眼力。年輕人哪會知道對方的意圖,更不知道街對面的糧棧板窗後面,還有人密切地注視他。金首志肚子餓得咕咕直響,但還是站在那裡,如一株樹。他自己也惶惑,為何要如此固執?
第四章(2)
衚衕深處踱出一個黑影,慢慢走近,停下。聲音顯得親切:&ldo;還沒收攤?&rdo;
衝著對面的人影,金首志小心地問:&ldo;是大叔你嗎?&rdo;
&ldo;嗯,不錯。&rdo;褡褳的失而復得並沒有叫老人激動,他拍了拍年輕人的肩膀,說:&ldo;還沒吃飯吧。&rdo;
泰和真糧棧的飯堂光線黯淡,蠟燭若明若暗。金首志的頭髮濃黑,一條辮子搭在肩頭,很帖熨的樣子。他吃得有滋有味,咀嚼的間隙露出了很整齊的牙齒,並沒有出現想像中的狼吞虎嚥,這是出乎意料的慢條斯理。金首志知道坐在眼前的是非同尋常的老漢,他正在饒有興致地端詳自己。
文靜靦腆的金首志出現在泰和真糧棧,名義上也是學徒。窗臺上的月季花被金黃的菊花所取代,枝條纖細,勉強支撐著綠嘟嚕的骨朵和肥大的花朵,有些顫微微的。糧棧掌櫃的姓宋。宋掌櫃的整天對夥計吆五喝六,與玉合盛花店老闆沒啥兩樣,卻對他畢恭畢敬。其實金首志知道,掌櫃的並不喜歡他,他畏懼的只是那個神秘的老者,至於他們之間是何種關係,金首志不清楚,也不想多嘴去問。半年過去了,再也沒見到那個老頭。金首志留在糧棧裡抄抄寫寫,悠閒自在得很,再無了衣食之虞,變得白白淨淨,舉手投足之間隱含了儒雅之風,全無糧米市所應薰染的市儈氣。宋掌櫃的對他敬畏有加,口口聲聲小先生小先生地叫著,可心裡老犯嘀咕。越是這樣,宋掌櫃的越是噓寒問暖,熱情禮待,他找來裁縫為金首志裁製了褂衫、鞋襪。從頭到腳包裝一新的金首志的樣子很可笑,寬大的袍子晃晃蕩盪的,彷彿掛在了衣架上。店裡的夥計見了都笑,笑容含糊又有些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