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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口痰。
老人離開了一陣,許菡不確定有多久。
他再回來時,一腳踹上了她的腰:「還躺著呢,不打算挪地兒了?」他力氣不大,卻一腳接一腳地上來,直把她踹得往粗糙的水泥牆撞,「這是你爺爺我的地盤,曉得不?啊?」
許菡沒吭聲,沒動彈,活像個死人。踢久了,老人便覺得沒趣。他又吐了口痰,喃喃自語道:「是個啞巴。」
於是他索性不再管她,鋪好報紙坐下來拾掇拾掇,升起了火。
剛從橋西夜市討了飯回來,他的小鐵盆裡還剩兩塊饅頭一張餅。他在髒兮兮的褲子上擦了擦手,抓起饅頭大口大口地啃。等兩塊饅頭都下了腹,他才扭頭瞅了眼那個歪著身子躺在牆角的小姑娘,發現她那青腫的眼睛睜開了一條縫,漆黑的眼珠子映著火光,一閃一閃,成了她身上唯一還有些生氣的地方。她胳膊上的咬痕不再冒血,也不知道是傷口結了痂,還是血已經流了個乾淨。
「橋西裁縫鋪的那條狗,是你殺的吧?」他又抓了餅起來,歪著腦袋一面咂巴嘴一面含糊不清地說著,「養了十年的狗啊,就這麼被你給宰了。那老裁縫哇哇哭得,跟死了老婆似的。」
小姑娘還是不出聲,乾燥開裂的嘴毫無血色地張著,兩眼依舊只睜一條縫,像是真的死了,已是一具硬邦邦的屍體。老人便啃完了餅,又一點一點捏起掉在身上的碎屑塞進嘴裡,說:「要讓他們曉得是你乾的,宰你可比宰條狗容易。」
等揀乾淨了碎屑,他抹一把嘴,抬起腦袋再去看她。
許菡躺在那裡,臉上僵硬如死屍的表情一點兒沒變,卻有淚水從眼角淌下來,一汩一汩,好像從那條被她捅破脖子的狗身體裡冒出來的血,淌個不斷。
那是許菡頭一次知道,原來人再冷,身體裡流出血和淚,都一樣是熱的。
第二天早晨,老人拆下篷上掛著的破布,捆柴火似的把許菡捆起來,一路背到了市中心。
他跪在那條擠滿了大學生的街邊,哭天搶地地乞討。許菡死人一般仰躺在那塊破布上,意識漸漸模糊。影影綽綽中,她聽到老人的聲音:
「我作孽的孫女兒啊!沒了爹沒了娘,跟著我這個殘廢的老頭子出來討飯啊!」
哐當哐當,有人把硬幣丟進了他膝蓋跟前的碗裡。
「我作孽的孫女兒啊!被惡狗咬殘了手,眼看著就要下地見閻王啊!」
一個年輕學生經過,從兜裡掏出兩角錢。
「我上輩子造了什麼孽啊!我就這麼一個孫女兒啊!」
硬幣在碗裡彈跳,響亮而刺耳。
許菡看到有幾個人影圍上來,嗡嗡議論。她躺在那兒,就像砧板上被剖開了肚子的魚。
她的眼淚已經流盡。眼淚流過的地方,面板皸裂,傷口發炎。紅腫破皮的口子裡滲出膿水,被陣陣冷風颳得生疼。
她想,至少她還是會疼的。
作者有話要說:
至少還是會流淚的。
第6章 3-1
十月中旬,刑警隊的工作步入常軌,趙亦晨終於得空和趙亦清一家一塊兒吃了頓晚飯。
第二天他起得早,蒸好饅頭包子,又煮了鍋粥端到樓上。趙亦清給他開門時還穿著睡衣,見是他做好早餐端上來了,驚訝得眼珠子都要瞪出來。她丈夫劉志遠笑得合不攏嘴,趁她還愣著,趕緊接過那鍋粥擱去了廚房的灶上。
夫妻倆的兒子劉磊正好從洗手間探出頭來,嘴裡塞著牙刷,一瞧見是舅舅上來了,嚇到差點兒把牙膏沫子吞進肚裡。他自小就格外怕趙亦晨,也不知道是因為他胚子太結實,還是因為他是個警察。
一大家子吃完了早餐,快到趙亦晨上班的時間,趙亦清揮揮手就趕蒼蠅似的把他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