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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工仿朱氏“龍尾觥”一,“合巹杯”一,享價三千,其餘片屑寸皮,皆成異寶。仲叔贏資鉅萬,收藏日富。戊辰後,倅姑熟,倅姑蘇,尋令盟津。河南為銅藪,所得銅器盈數車,“美人觚”一種,大小十五六枚,青綠徹骨,如翡翠,如鬼眼青,有不可正視之者,歸之燕客,一日失之。或是龍藏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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噱社
仲叔善詼諧,在京師與漏仲容、沈虎臣、韓求仲輩結“噱社”,唼喋數言,必絕纓噴飯。漏仲容為貼括名士,常曰:
“吾輩老年讀書做文字,與少年不同。少年讀書,如快刀切物,眼光逼注,皆在行墨空處,一過輒了。老年如以指頭掐字,掐得一個,只是一個,掐得不著時,只是白地。少年做文字,白眼看天,一篇現成文字掛在天上,頃刻下來,刷入紙上,一刷便完。老年如噁心嘔吐,以手扼入齒噦出之,出亦無多,總是渣穢。”此是格言,非止諧語。一日,韓求仲與仲叔同宴一客,欲連名速之,仲叔曰:“我長求仲,則我名應在求仲前,但綴繩頭於如拳之上,則是細注在前,白文在後,那有此理!”
人皆失笑。沈虎臣出語尤尖巧。仲叔候座師收一帽套,此日嚴寒,沈虎臣嘲之曰:“座主已收帽套去,此地空餘帽套頭;
帽套一去不復返,此頭千載冷悠悠。”其滑稽多類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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魯府松棚
報國寺松,蔓引嚲委,已入藤理。入其下者,蹣跚局蹐,氣不得舒。魯府舊邸二松,高丈五,上及簷甃,勁竿如蛇脊,屈曲撐距,意色酣怒,鱗爪拿攫,義不受制,鬣起針針,怒張如戟。舊府呼“松棚”,故松之意態情理無不棚之。便殿三楹盤鬱殆遍,暗不通天,密不通雨。魯憲王晚年好道,嘗取松肘一節,抱與同臥,久則滑澤酣酡,似有血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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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尺雪
“一尺雪”為芍藥異種,餘於兗州見之。花瓣純白,無須萼,無檀心,無星星紅紫,潔如羊脂,細如鶴翮,結樓吐舌,粉豔雪腴。上下四旁方三尺,幹小而弱,力不能支,蕊大如芙蓉,輒縛一小架扶之。大江以南,有其名無其種,有其種無其土,蓋非兗勿易見之也。兗州種芍藥者如種麥,以鄰以畝。花時宴客,棚於路、彩於門、衣於壁、障於屏、綴於簾、簪於席、茵於階者,畢用之,日費數千勿惜。餘昔在兗,友人日剪數百朵送寓所,堆垛狼藉,真無法處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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菊海
兗州張氏期餘看菊,去城五里。餘至其園,盡其所為園者而折旋之,又盡其所不盡為園者而周旋之,絕不見一菊,異之。移時,主人導至一蒼莽空地,有葦廠三間,肅餘入,遍觀之,不敢以菊言,真菊海也。廠三面,砌壇三層,以菊之高下高下之。花大如瓷甌,無不球,無不甲,無不金銀荷花瓣,色鮮豔,異凡本,而翠葉層層,無一早脫者。此是天道,是土力,是人工,缺一不可焉。兗州縉紳家風氣襲王府,賞菊之日,其桌,其炕、其燈、其爐、其盤、其盒、其盆盎、其餚器、其杯盤大觥、其壺、其幃、其褥、其酒、其麵食、其衣服花樣,無不菊者。夜燒燭照之,蒸蒸烘染,較日色更浮出數層。席散,撤葦簾以受繁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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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山
萬曆甲辰,大父遊曹山,大張樂於獅子巖下。石樑先生戲作山君檄討大父,祖昭明太子語,謂若以管絃汙我巖壑。大父作檄罵之,有曰:“誰雲鬼刻神鏤,竟是殘山剩水!”石簣先生嗤石樑曰:“文人也,那得犯其鋒!不若自認,以‘殘山剩水’四字摩崖勒之。”先輩之引重如此。曹石宕為外祖放生池,積三十餘年,放生幾百千萬,有見池中放光如萬炬燭天,魚蝦荇藻附之而起,直達天河者。餘少時從先宜人至曹山庵作佛事,以大竹篰貯西瓜四,浸宕內。須臾,大聲起巖下,水噴起十餘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