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顏幼卿還有點沒回過神,愣愣看著地上安裕容擺弄出來的東西,沖身後幾人道:「你們去換衣裳。」欲將小孩放下,才發覺手不得空,一把塞進嘴裡。嚥下肚才意識到是什麼。將背上小孩拎到地上,看見那孩子兩頰鼓鼓,嘴角淌著樹莓汁,忽然就有點臉熱。
顏幼卿帶出來的人共五個,年紀不等。安裕容仔細觀察一番,斷定那孩子和兩個半大少年是主要人質,而另外兩個則是跟隨伺候的下人。幾個人神情都有些畏怯,說什麼做什麼,行動間有如木偶。
他問顏幼卿:「一路上還順利麼?」
顏幼卿沉聲道:「有一個老的,我去的時候就剩一口氣,沒救過來。」
安裕容拍拍他肩膀:「你已經盡力了,不要自責。」
顏幼卿點點頭,忽又問:「先生怎知我們會從此處下山?」
安裕容一笑:「猜的。」一句心有靈犀差點脫口而出,不知為何又咽了回去。
等那幾人換好衣裳,又吃了點東西,不敢耽擱太久,起身繼續前進。因立秋前後下過雨,河水深了不少。多虧安裕容騎了馬來,才全部安全帶到對岸。
望著當日列隊搜身的河灘,安裕容有點兒感慨。正要問顏幼卿接下來如何行進,便聽他道:「從此處往前直行,以你們的腳程,小半日便可見到鐵路。橫過鐵路再往前幾裡,就是大道。往北通向奚邑,往南通向合陽。這兩塊大洋,給你們做路費,吃的也拿著,這就出發罷。天黑前應該能趕上大道,運氣好的話,還能僱上車輛回去。」
那幾人中年紀最大的一位雙手接過銀元,跪地拜謝:「多謝恩人,大恩大德,不知如何回報……」其餘幾人亦紛紛跪倒,叩頭謝恩。
顏幼卿側身避讓:「不必如此,你等路上多加小心。」
那人又沖安裕容也拜了兩拜。幾天相處,多少知道恩人脾氣,不敢囉嗦,帶著自家小主人走了。
安裕容跨上馬背,沖顏幼卿伸出一隻手:「上來。」
顏幼卿猶豫一瞬,似乎別無他選。上前幾步,連鐙子也不用,單掌在馬鞍後端一撐,便飛躍上去,坐在了安裕容身後。這姿勢完全出乎安裕容預料,擠得他上半身往前一傾,無奈之下只好儘量向前挪了挪位置。好在此馬本是科斯塔先生坐騎,為了適應老先生的大肚子,配的是最大號馬鞍,他兩個擠在一塊,倒也不難受。
安裕容有點哭笑不得:「你說你那點小個子,坐我前頭不是正好?難不成還不好意思麼?」
身後人沒說話,倒似是當真不好意思了。
安裕容岔開話題:「就憑那幾個自己回合陽,能行麼?」
「我只能把他們送到這裡,後邊如何,且看運氣罷。」沉默一會兒,顏幼卿解釋道,「方圓百里的流寇匪幫,都被傅中宵收攏了。只要不往奚邑去,應當不會出什麼亂子。」
安裕容忽然想到一事,念頭轉了轉,忍不住說出口:「幼卿,若是你嫂嫂侄兒沒能跟隨洋人一同下山安置,這幾個人你怕是想救也救不了吧。」
這回沉默的時間更長。安裕容道:「你別誤會。只是我先前以為你會把他們多送一程。你已經考慮得非常周到了,換了別人,定然沒你做得好。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聖人齊家然後治國平天下。我很慶幸,當初答應了給你幫忙。」
顏幼卿終於開口道:「若無先生援手,嫂嫂三人無處安身,不得已之下,此事也只能算了。如今既然力所能及,不過是盡力而已。沒有什麼。」
兩人貼得極近,對方說話時氣息清晰地烙在脊背上,燙得安裕容不由自主挺了挺身,又不著痕跡往前挪了挪。
「是這個道理。我稱你一聲幼卿,你也別先生來先生去了。我比你虛長六歲,你認我做個兄長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