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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文約自帶有食水在車上,安裕容打過招呼,信步往月臺另一端的攤販行去。買了兩個當地小吃車輪餅,又要了一包幹荷葉裹著的鹵雜菜。這時身邊來了個大腹便便的中年洋人,掏出銀元沖小販比劃。那小販開始嚇一跳,驚慌片刻,見對方滿臉堆笑,鎮定下來。雖言語不通,倒猜出他是要買吃食,不禁為難。他無錢找零,這塊洋銀足可買下滿笸籮車輪餅不止。
安裕容摸出兩枚銅錢,示意小販:「給這位洋大人拿兩塊餅。」
他在申城上車前,從旁人議論中得知:臨時執政府發行了新鈔,然應者寥寥。為籌集軍費,復又單獨發行軍券,許以重息,可惜依舊成效有限。因此只換了些江南通用的洋銀,並沒有兌換新鈔軍券。隨身還留了點銅板做零用,沒想到這前朝「正興通寶」,依舊頗受百姓歡迎。
那洋人接過小吃,將銀元遞給安裕容,用盎格魯語連聲道謝。
小攤販集中在三等車廂這面,洋人明顯來自一等車廂。安裕容看他胸前居然掛著一臺可攜式照相機,這可是西洋大陸上層人士最新高檔消遣娛樂工具,便知此人身份不低。他知道不少異邦好奇人士,專喜往華夏內陸採風,沒準對方也是其中一員。
十分有禮貌地推辭了銀元,只說做個臨時東道主,請萍水相逢的朋友嘗嘗小吃而已。
聽他一口流利標準的盎格魯語,洋人喜出望外,當即興致高漲,拉著他閒聊起來。安裕容得知洋人姓詹森,花旗國人士,是位攝影愛好者,兼職給本國報刊遠東版面寫點兒華夏風土人情的稿子。此番應友人之邀北上海津,參加一所西式醫院的落成典禮。他原本有一名專職翻譯,不料突然身體不適,未能隨同上車。詹森先生來夏時日不算太短,對於這條歸屬米旗國的南北專線治安並無擔憂,對剛剛引自西洋的全鋼盔甲列車亦十分放心,故獨自一人踏上旅途。
詹森先生一邊與安裕容聊天,一邊不忘舉起相機四處拍攝。甚至不惜將肥碩的身體探出月臺邊沿,去捕捉對面悶罐子一般的短途車四等廂中下來的本地旅客。到底平衡不夠好,一個不慎,肩上掛著的相機皮套掉下了月臺。正要俯身撿拾,催促上車的鈴聲哨聲一併響起。那皮套是相機固定裝備,他不願就此遺失,奈何身材臃腫,手臂長度不夠,愈是焦急,愈是撈不上來。
「詹森先生,我來幫你。」安裕容說著,縱身跳下,撿起相機皮套。他身材頎長身手矯健,單臂在月臺上一撐,輕鬆躍了上來。見詹森喘著氣剛站穩,將皮套塞進他手裡:「車要開了,我們必須快些。」
二人快步往車廂走,詹森忽轉頭道:「伊恩,一等廂還有許多空位,你可願意同我過去坐坐?」
伊恩是安裕容的西文名字。聽得此言,他不由心中大動。這趟特快列車的一等座,價格昂貴還在其次,票僅售予往來京師、海津、江寧與申城之間的洋人及少數華夏權貴。如此機會,可遇不可求。這時乘警再次吹哨催促,想起行李還在二等車廂,安裕容猶豫片刻,心想最多下一站再回去。道聲多謝,大大方方跟著詹森便進了一等車廂。他與洋先生姿態親密,竟無人上來干涉。
這邊果然另有天地,單人沙發兩兩相對,中間一張圓形茶几,處處豪華舒適。放眼望去,乘客不到半數,其中洋麵孔約十好幾張。安裕容先去盥洗室將自己打理一番,才轉回來陷進沙發裡,詹森已經替他要了一杯紅茶,跟前後座開玩笑般介紹,這是自己的新翻譯。安裕容暗道慶幸,多虧遇上一位熱情的花旗國友人。若是矜持的米旗國人士,又或者拘謹的東洋人,可輕易得不到這般待遇。
他其實就是來蹭座補眠的,可也不好意思太快過河拆橋,強打精神陪詹森聊天。附近一桌三位洋紳士,忽對著西文報紙熱烈討論起了華夏時局,猜測南北雙方哪一方能得到更多內外支援,更適合領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