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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許久,皇帝才把話說了下去:“朕自即位以來,諸般忙碌牽制,不曾在大長公主面前表半點子侄之情。她終歸是朕的親姑母……也是最後一個姑母。她的喪事,朕想要好好操辦一番。”
他停了下來,等楊楝接話,楊楝只得連聲稱是。
皇帝遂道:“朕本想親自過問此事,無奈身子不爭氣。想來想去,宗親之中論身份,只你堪當此任。朕今日便派你主理公主喪事,你……休要令朕失望。”
領命謝恩出來,楊楝猶自一頭霧水。皇帝要厚葬公主,雖是為念舊情,只怕也是為了抬舉淑妃。然則為何要派他去做,這算是考驗,是陷阱,還是兼而有之呢?太后會如何看待此事?事已至此,他要怎樣做,才能全身而退呢?
暖閣外間空無一人,此時戶牖緊閉,紫色香菸在簾幕間躑躅不散。他四周打量一回,一眼看見早間太后送來的那柄七寶宮扇,正靜靜躺在條案上,彷彿一個沉睡多年的秘密。
值殿的幾位內侍面朝外站著,無人召喚不敢轉過身來。他一橫心,伸手拿過了七寶宮扇。
扇面上畫著一位十四五餘的宮裝少女,明眸皓齒,雛發未燥,看去確乎有些像淑妃,旁邊的題詩正是那首“平陽公主親”。楊楝有些糊塗了,這一詩一畫雖然筆力稍稚嫩,卻都像是出自皇帝本人之手。
桑皮紙和牙柄泛出淡淡鵝黃,看上去頗有些年頭了,想來是皇帝的舊物。昨晚的宮扇雖遠觀相似,卻也能瞧出是新仿的。他漸漸猜出了他們的計策,不覺微笑起來,正要放回去,忽然發現宮扇背面還有一首詩!
“好色傷大雅,多為世所譏。”
似燒紅的烙鐵,將眼睛狠狠灼了一下,登時幾乎墜下淚來。他也來不及想“為何”,只管飢渴掃視全詩,心底腦中卻是白茫茫一片不分明,隱隱痛不可遏。
就在這時,珠簾嘩啦啦一響,他本能地將扇子擲了回去。
來者卻是淑妃,衣冠如雪,素面朝天。楊楝記得妃嬪們是被打發走了的,再想淑妃一人悄悄過來倒也正常。他這時心緒起伏,不由得狠狠看了她一眼,才迅速走開。謝迤邐被他看得一愣,察覺他眼圈發紅,心中又不可收拾地痠軟起來。
此時天光大亮,又是個麗日無雲的大好晴天。陽光晃得人眼花,一時竟有再生為人之感。楊楝從太素殿下來,望見程寧帶著一頂轎子候在道旁,手裡還捧著一個蒲包,遂笑道:“辛苦你了。”
程寧苦笑著問過安,扶了他上轎,又遞來熱茶請他喝了暖暖身子。楊楝卻問:“我去了這一晚,府中可好?”
“安然無事。”程寧想了想又道,“琴娘子也還好。”
楊楝輕輕點了點頭,道:“皇上派下了要緊差事,我先不回家了。你回去尋一身吊服來,直接送到宗人府去。”似乎躊躇了一會兒,又遞出一個絹帕結成的小包裹,“拿去給她。”
包裡硬硬的不知是什麼,程寧應聲接了,又聽他在轎子裡低聲道:“螃蟹冷了不能吃。叫她掰著玩兒,消磨消磨時間吧。”
程寧啞然,忙將東西藏起,又不覺搖了搖頭。
大長公主的喪儀,自有禮部擬定詳細儀注,入殮、停靈、發喪、下葬皆按例操辦,人員、器物都是現成的。所謂宗親主理,亦不過是皇帝為了特示隆恩而弄出的一塊招牌。他若積極些可事事親自過問,若怠慢些,只要屆時出面主持出殯發引,便可以交差了。然則到底應該過問到什麼程度?
諸妃嬪、公主的喪儀不乏成例,但實際執行起來差別很大,與在位皇帝關係親厚者必然風光大葬,受冷落者也只能草草了事。如今他銜了聖旨“主理喪儀”,禮部那些官兒們大概也等著他的說法。熙寧大長公主固是地位超然,又有孫女在宮中受寵,然而她卻與皇帝、太后毫不和睦。皇帝怎麼就想起要